大约上午九点,汪国栋和楚逸便到达江州市公安分局门口,周琛早早便伫立在门口等候。
周琛,十几年前曾是汪国栋身边最得力的一枚骁将,也是由他一手栽培起来的公安精英。早年因思维缜密、行事作风勇猛果敢而被汪国栋推荐,特调到禁毒队作卧底,一举破获当年轰动全国的“五三零”特大运毒贩毒案。卧底行动结束后,没过多久又屡屡立功,平步青云,直升江州市公安分局刑侦队大队长。
“小周,好久不见,最近气色不错啊。”
周琛笑盈盈地握住汪国栋的手,轻轻拍了几下手背,“汪师傅,可算把您盼来了,局里的兄弟们可都时常念叨着您呢!”说罢,他转头看到了在一旁情绪低迷的楚逸,问道:“这位小兄弟是?”
“哦,他叫楚逸,是我在建阳区巡警队的徒弟,一直想调来你们刑警队,今天特意带他过来见见世面。”汪国栋见楚逸还在发呆,重重地拍了一下楚逸后背,“愣着干什么,还不跟紧打个招呼?未来你能不能顺利调动,可全看周队的一句话。”
楚逸被汪国栋这么一拍,吓得浑身打了个激灵,脑子还有些恍惚,下意识“啪”的一声就给周琛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首长好!”
周琛从头到脚将周琛打量个遍,不免有些发笑,“师傅,这小子看起来像个愣头青,单纯,挺好。”
汪国栋颇为无奈地看着楚逸这呆头呆脑的样子摇了摇头,“他啊,可比你们当时差远了。好了,外面冷,咱们进去聊聊案子。
说罢,汪国栋便想往里走,却被周琛一手拉住。
“师傅,这次的案子不同以往,可能还需要您亲自出趟现场。”
时至初冬,寒风凛冽,淅淅沥沥的小雪将整个江州市包裹在一片惨白之中。从山间俯瞰,只有零星几户当地的土楼烟囱还在吐出几缕袅袅炊烟,显露出一丝珍贵的烟火气息。
山路崎岖,一路上的颠簸让车后座的汪国栋和楚逸二人胃里一阵翻腾。楚逸觉得自己昨天的晚饭连着胆汁都要吐出来,整个人难受的弓起身子,嘴唇发白。
周琛倒没什么感觉,常年的外勤经历让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强度。他坐在副驾驶座上回过头递来两瓶水,“师傅,小楚,喝点儿水吧,过了前面这道弯口,再开十里路就到了,再忍忍。”
汪国栋虽然已经离开刑侦岗位很久,但也还算能忍受。他接过水放在一旁却没有打开,而是头靠着窗框,静静地看着车窗外向后快速划过的景色出了神。十五年前,也是这样一条山路,那双野狼恶兽一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令他汗毛直立……
楚逸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他几乎快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时,车突然停了下来。他缓缓睁开眼睛,扫了一眼路边破败不堪的路碑——
邙山村。
邙山村,地处江州市建华区的最西边,依象牙山而建,地势又高又险。当地村民早年一直以种植果树为业,后来因经济发展低迷,村里健壮的年轻人大多放弃祖业出走打工,而今村里大多只剩下古稀的老人和尚小的儿童。
“到了,尸源就在前面那座坟包。我们的人已经把这块地保护起来,现场也没有遭到破坏。”周琛指了指前面一座小小的土坟。没有立碑,只有一块歪斜的木板插在坟头,上面没有刻任何字,看上去像一座野坟。
侦查员们已经忙碌起来,现场十分安静,窸窸窣窣的踩踏声显得格外刺耳。
“老大,报案人找到了。”一名侦查员将一个约莫五十岁、身材矮小、略显邋遢的人带到周琛和汪国栋面前。
这个人看起来十分紧张,局促不安,反复揉搓着他那件宽大而又破旧的大衣的衣角。
“好,辛苦了,去忙吧。”周琛向这名侦查员点点头。
周琛问:“你别紧张,先说清楚你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发现的尸体,现场还有没有其他人,只要你如实回答,我们警方是不会为难你的。”
这个人咽了咽口水后说道:“长、长官,俺叫福贵,村里的本地人,就一种地的,今天一大早就出门干活儿了,路上就看见一个人这样——”说着,福贵做了一个背对跪下的姿势,“俺以为他是上坟来着,也没多想,等俺回来后他居然还跪着那里。这大冬天的,多冷啊,就想扶他起来,刚一碰他,就见他身子一歪,死了!没气儿了!俺吓坏了,报了警,可心里实在瘆得慌,就回家了……长官,真不是俺干的啊,俺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哪儿有胆子杀人呢!”
福贵带着哭腔越说越委屈,双腿止不住的颤抖,半辈子都居住在深山里的人哪儿见过这场面。周琛继续问道:“除了你以外,还有没有其他人碰过尸体?”
“没有,就俺一人。俺家的果树就在这山头附近,每天都得经过这条路。村子里好几年都没出这档子事儿,怎么这次偏偏让我遇到了……唉!晦气”
楚逸眉梢微挑。
邙山村这条唯一贯通山上山下的泥泞路又窄又陡,已经好几年没人修缮了。平日里除了野鸟随机掉落的粪便和果园主们来往的鞋印,几乎不再有活物留下的痕迹。
“你认不认识死者?”
福贵一征,支支吾吾地说:“不认识、不认识……”
“真不认识?隐瞒事实可是欺骗警察欺骗政府的行为!”周琛故意抬高音量。
“报告长官,俺认、认识……他叫董大力,村里有名的恶霸,整天游手好闲,老婆去年病死了,家里有一个女娃,好像叫春苗……听人说他做了个发财的买卖,还把村子里很多后生都带出去,这些年都很少回来。”
“发财的买卖?什么买卖?”汪国栋问道。
“这个俺就不知道了,俺家世世代代都是农民,没有发财的命,没跟着他掺和。那些跟着董大力的后生们回来后那个个都是财大气粗的,买车买房娶媳妇儿,风风光光,也有的后生一去好几年再也没回来过,有人说他们坏了董大力的规矩,被人弄死,传得可邪乎了。”
周琛说:“好,感谢你的配合,如果还想到其他线索,记得再和我们联络。”
福贵立刻感激地冲着周琛和汪国栋三鞠躬,仓皇离开现场。
“周队,经过初步勘验,尸体皮肤表面没有刀口划痕和弹孔,应该不是遭受枪击或生前有械斗,但是脖子内侧有一圈青紫色的痕迹,嘴唇和鼻子呈紫色,应该是缺氧而造成的机械性窒息死亡,其他的还要等解剖后才能知道。”龚法医刚刚检查完尸体,摘下手套和口罩走到周琛和汪国栋面前说道。
周琛拍了拍龚法医的肩膀,喊道:“好,今天就到这儿吧,大家辛苦了,收拾完后早点收队。小龚,把尸体拉回队里,尸检报告尽快交到我办公室。”
“面朝野坟,背对而跪,窒息死亡——新年这才刚过去没几天就出个命案,这邙山村还真是人杰地灵啊。”周琛不胜唏嘘,“师傅,您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把您请过来吧?”
汪国栋喃喃道:“这个野坟,是五三零案在邙山村打响的第一枪。”
此时,汪国栋只觉得有一股强烈的悲悯涌上心头。1990年,他临危受命,成为“五三零案”的总指挥,与禁毒队的兄弟们共同捣毁了毒贩在邙山村埋下的窝点,将背后更大的利益集团连根拔起,他自己却不慎中了悍匪打在右手手关节的一枪,失去了开枪的力气,从此由刑警退居到巡警。
当年惊心动魄的抓捕和瓢泼大雨下血腥与恶臭交融而成的凶案现场,在汪国栋脑海中还历历在目。黑夜掩埋了更残忍的景象,但那一双充满煞气的、恶狠狠的眼睛,让汪国栋至今都难以忘记。
在汪国栋和周琛询问福贵的间隙,楚逸也没闲着,他四处打量,学着福贵所说的尸体的姿势蹲在坟前,思考了一会儿,突然起身说道:
“你们觉不觉得,死者的姿势,像是为这个野坟的主人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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