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复何言 如烟如烟

此刻的天界正是初夏、正是傍晚。夕阳染红了半边天，朵朵血红的云仿佛地界的曼珠沙华开遍在天际。皇城附近，有的人家生起了烟火，御膳房也开始为各宫主子以及各位太妃准备晚膳。

御花园倚梦湖畔，惨败的柳枝已经被宫女收拾走了。夏日的新荷才上，正是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时候，却莫名的有些许荒凉。但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时代的变迁，人心的离合，现在谁也说不定，只是明年春日宫女还是会扫尽残雪，留下嫩柳；但人却不一定在了。

亭亭玉立的新荷边，宋以吟坐在倚梦湖畔，望着远处烟火袅袅升起，却是刚接近天际就被那一大片的血红吞噬。

其实人间的那个家，虽是不舍得、但在那里也是凄凄惨惨戚戚，说来还不如天界呢。他想。

世间茫茫，凡人无数，追求的除了功名利禄，不就是那么些个情分。但是一个人不过就一个人、大千世界的一份子，怎么贪心的了这么多。于他而言，人间的一切比起这儿的她，什么都不是。

“以吟想什么呢？”凉鸾倾刚刚批阅完那一干烦人的奏折，想去羽安宫，恰巧看到了宋以吟、便过来了。

宋以吟不希望她担忧，便敛了敛神色：“没想什么。”他瞥了一眼那烟雾，心血来潮道，“倾、你说，如果……哪一日你有孕了，孩子叫凉如烟好不好？”

“好，都依你。”凉鸾倾笑着看着眼前人，血红的夕阳照在他的脸上，却是浮现起一层淡淡的绒毛。他的脸上尚有年少的稚气，一些少年的英姿勃发，又有一丝苍白。

“那也得先有孕再说，”宋以吟笑着拉了拉她的手，“倾，你胖了。”

“是吗？朕应该是最近吃得好睡得好。”凉鸾倾笑笑，试图转移话题，“以吟，平日在宫里还过得习惯？想家否？”

“乐不思蜀。”宋以吟故作严肃。

凉鸾倾笑笑：“你开心就什么都好，我几乎没去过人间，什么时候和你一起去看看。”

“对，”宋以吟补充了一句,“看遍世间美景，阅遍天下繁华。”

凉鸾倾点点头，轻轻地靠在了宋以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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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人间，皇后玉荷清听说妹妹落选，虽是送了些小物件表示安慰，私心里却是愉悦的。

毕竟……若是妹妹能入宫，可是自己的一大助力。娴妃有孕，妹妹正好打压打压她。

玉荷清压抑着满心的心思，微微仰躺在软榻上。

这世间，多少的无可奈何。说是希望我命由我不由天，实际上当自己的命运真正把握在自己手里时，又是一系列的不安彷徨。

“却是不说这些。”天界京城凉城中、同样的血红晚霞下，一位说书先生口沫横飞地说着，“那姑娘听闻自己的郎君被征去修建万里长城，可是不舍依依啊——冬日里赶着做了两件新衣，却是听闻了自己丈夫的死讯……”

一位男子抱了抱自己怀里金枝玉叶的小女婴，笑笑：“你以后，也要这样啊。”

是哪样呢？

夜间，华灯初上。

凉鸾倾想着，凉城、是真的繁华，还是粉饰太平。

“倾，和我讲讲天界的故事吧。”

宋以吟一袭白衣，温和地站在凉鸾倾的边上，凝望着这个实际上脆弱不堪的姑娘，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

“好。”凉鸾倾望着纸醉金迷的凉城，握着宋以吟的手，轻轻地讲述起来。

天界在凉鸾倾祖父辈时，曾经和神族开过战。之后不敌，还消耗了大量国力，约定三十年和亲一次。

如今，在凉明疏和凉鸾倾的治理下，天界还是一片欣欣向荣。

不过如此，不过如此。凉鸾倾心里想着，不由得说了出来。

“即使如此，也很不错了。”宋以吟清浅的声音在凉鸾倾的耳畔响起，给他一种余音绕耳、三日不绝的感觉，“你那祖父把烂摊子推给你爹，你爹又把烂摊子推给了你。”

凉鸾倾点点头，反握住他的手。

天下太平、山河无恙，不过是一种手段，以达成凉鸾倾的目的。她哪里有这样的本事，中年的父亲都处理不好的事情，落在了她一个十七岁的姑娘身上，而她作为一国之君，不可以软弱，不可以屈服，甚至不可以落泪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