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36号 第八章 苏醒

光与电在肖湘的眼前不断交辉闪烁，在爆炸发生的一刹那，他本能地挡在夏莉的身上，紧紧地抓着她的手——

嗡——

肖湘觉得自己好像被挤进来一根又细又长的橡胶管子，在自己周围是数不尽的恐怖风暴！

他就像一个小小的布偶玩具，被调皮的小孩冲进了马桶——扭曲、旋转、失去控制！

在混乱之中，昏迷的夏莉也同样被卷动着，使得肖湘紧紧抓住夏莉的手被两人毫无规律地抛来抛去的身体剧烈拉扯着。

终于，又一次未知风暴的席卷中，夏莉的手挣脱了肖湘的手掌！

对……不……起……

肖湘心底冒出最后一个念头后，整个人连同意识飞快地旋转着沉入下方无尽的黑暗之中……

天是沉重的铅色，地是冰冷的白色，这一片世界仿佛经历过无数次的摧残，变得像一个垂死的老人一样奄奄一息，充满了腐败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肖湘缓缓苏醒过来，还没来得及睁开眼，便感受到了地面上四周刺骨的寒冷，从他的肌肤和衣服上传来。

出于职业习惯，他虽然已经清醒过来，但仍全身放松，保持着原本的平躺姿势一动不动，先感受一下身体情况，身躯四肢都没任何不适后，才静静地尝试着去听周围的动静，想获取一点信息，结果却发现周围一片寂静，半点声响都没有，这种出奇的寂静让他有种身处密闭空间的感觉。

我死了吗？

一个念头像闪电一般划过肖湘的脑海。

这里难道就是人死亡后的归属之地吗？

他努力克服了心中对死亡和未知本能的恐惧，内心挣扎了一下，缓缓睁开了双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四周的淡青色光芒，然后，他看到自己面前有一面像玻璃罩一样的薄膜，呈半透明状，可以隐约看到罩子后是一片黑暗，淡青色的光芒正是从玻璃罩上散发出来的。

这就是死亡后的世界吗？

肖湘慢慢抬起右手，轻轻地触摸在玻璃薄膜上，触之冰冷，像摸在冰块上一样。

这是……

忽然，一个模糊的人脸蓦然出现在玻璃罩后面，吓得肖湘大惊失色，慌忙缩回右手！

紧接着，一个朦胧的声音传入肖湘的耳中，他听出了对方声音有一点熟悉，还夹带着激动的喜悦，但那罩子隔绝了大部分的声音，根本听不清说话的内容。

呲——

一阵轻微又尖锐的气压声后，面前的玻璃罩子缓缓向脚下褪去，包裹着肖湘的寒冷气息立刻向四面八方流动，形成阵阵云雾。

“肖湘！太好了！太好了……”

忽然，一个娇躯猛地扑入肖湘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肖湘一愣，也本能地轻轻抱住对方，心中无数念头闪过：

难道我没死？难道是……玥？

他支撑着坐了起来，喜悦淹没了他迷茫的心神。

“太好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惹人怜悯的啜泣从耳边传来，那是一个甜美又熟悉的声音，可落入肖湘耳中，却像一种另类的死刑宣判。

他浑身一震，轻轻地扶住对方对方柔软的双肩，稍微推离自己一些。

“莉莉，你没事吧？”

一张动人的俏脸面容憔悴，梨花带雨映入眼中，正是与他同时遇难的夏莉！

最后一丝希望的破灭，让肖湘心中一痛。但他尽力保持着微笑，轻拍着夏莉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了么？”

夏莉点了点头，忽而又扑入肖湘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他，好似生怕自己一松手，肖湘就不见了。

“好了，没事没事，有我在呢。”肖湘苦笑一下，轻拍着夏莉的背，心想这女孩不是向来胆大包天的吗，怎么突然这么依赖自己起来了。

“好了，别哭了，你还没告诉我，我们这是在哪？米国吗？还是瑞士？好了，现在我也没事了，我们可以马上离开，动身回兴江了。”肖湘的心已经被见到陈诗玥的迫切感占满了，恨不得立刻就能见到对方。

可一听到肖湘的话，夏莉猛然间浑身一僵，身躯颤抖着重新坐好，惊恐地看着肖湘。她精致的瓜子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眼神飘忽不定，像一个做错了事，等待被批评的小孩。

“怎么了？”肖湘急忙问道，连语气变得严厉起来自己都没有察觉。

夏莉被肖湘的语气吓了一跳，更加不知所措，眼泪再次涌上眼眶。

“我……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夏莉惊恐地不断摇头，身体不禁向后退缩，肖湘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已经吓到她了，连忙一边道歉，一边轻轻地拍抚着夏莉的背。

他匆匆环顾一下四周，发现他们二人竟然身处在一个封闭的、有点类似于潜水艇机舱那样的狭小房间内，四面墙壁是一连串复杂的管道和指示灯，但肖湘仔细辨别了良久，还是没想起来这些到底是什么设备，也没法由此推测自己到底身处何处。

在自己的左手边，有一个长椭圆形的机器，有点像一个巨大的金属蛋，与自己正坐着的这个一模一样，想必就是夏莉之前苏醒过来所在的机器。

“这里是……”肖湘努力地在记忆中搜索着，但实在找不到与一个蛋一样的机器相近的装置，要说有的话，就只存在于那些科幻小说中的冬眠舱与其有些相似了。

“我也不知道，我也就醒过来大概一个多小时吧，一醒过来就在这里了，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当时心很慌，不停地拍打那个玻璃罩，打没两下，就有……有两个人，走了进来，从那里。”说着，夏莉用颤抖的手指，一指旁边一面光滑的墙壁。

“他们帮我解开了那个玻璃罩，也问了我一些话，可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说的话很奇怪，好多我听不懂，不过又夹杂着几个中文的词语。我也解释了好久，不过他们好像也没怎么听懂我的话。”夏莉皱着眉头回忆着。

“听不懂？是英语么？”肖湘问道。

夏莉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应该也有英语，不过他们说得很快，我没听清。可能见从我这里问不出什么，又离开了。”

肖湘点点头，发现两人还依然穿着原来的衣服，自己一身休闲西装，夏莉也还穿着那条紧身晚礼裙，不过身上的血迹都消失不见了，实在推断不出二人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抬头再次打量一下房间，这个房间十分狭小简陋，没有桌椅，也没有其他设施，两个蛋型装置已经占据了大多数的位置，从装置的底部散发出均匀的蓝色光芒，把墙壁上的管子和肖湘他们的人影投射在天花板上，照耀得整个房间光影斑驳，愈发昏暗。

让肖湘惊异的是，夏莉刚才所指的、有两个人走进来的那面墙壁丝毫没有门的迹象，光洁如镜，看上去竟然连没有一丝门缝之类的痕迹都没有。

难道是遇到会穿墙的鬼了？

他好奇地要走过去，可夏莉慌忙挽住他的手臂，把他拉住。

“怎么了？”肖湘疑惑地问道，不知道是不是光线问题，他发现夏莉的脸色异常的苍白，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别、别过去，那、那两个人不是开门进来的。”夏莉一脸哀求地看着肖湘，结结巴巴地说。

“不是开门进来的？难不成真的是穿透进来的么？”肖湘苦笑道，心说这平时大大咧咧的夏莉怎么这么胆小。

谁知道，夏莉原来就苍白的瓜子脸一下子变得更加惨白，抓住肖湘的双手不自觉地加重几分力气。

她僵硬地点了点头，颤抖着说：“我、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眼花了，不过他、他们的确直接就从墙壁那里走进来又走出去了。而且……而且我怀疑他们都不是人。”

这一下肖湘心中疑惑更甚了，他轻轻拍了拍夏莉的手，语气温柔地安抚着，显然已经被眼前陌生的环境吓坏了的夏莉，缓缓挪步向墙壁走了过去。而夏莉则犹犹豫豫，最终还是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

肖湘用手指甲轻轻地划过墙壁，果然连一丝合拢的痕迹都没有，蹲下去一看，竟然连墙壁与地面的连接处都是光滑的半弧形，没有一点嵌合的痕迹。

“莉莉，你确定他们是从这里进来的吗？怎么说他们不是人呢？”肖湘皱着眉头问道。

夏莉再次点点头，肖湘的苏醒显然给了她莫大的支持和勇气，整个人逐渐平静下来。

“进来的话我也不清楚，因为那时我还在那个玻璃罩里，没看清。不过他们的确是从这里走出去的，而且他们好像都穿着一套紧绷的潜水服一样，全身都是一个颜色的，只有脸是人的五官面相。”说着，夏莉身体抖了一下，好像被回想起来的那些人的模样吓着了。

听到这里，肖湘紧皱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笑容，自信地说道：“我明白了，应该是一种新型的流体金属，放心吧，既然我们能进来，就一定能出去的。”

夏莉楞了一下，显然没听明白，不过看见肖湘自信十足的神情，顿时安心下来，心中的恐惧消散不少。

“真的吗？肖湘你见过？”

肖湘嗯了一声，点点头，可其实心中疑惑更深了，他其实只是为了安抚夏莉才如此说辞，其实自己却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这时，墙壁上传来一阵轻微的电流感，肖湘连忙缩回微微麻痹的手指，退后两步挡在夏莉的身前，目光紧紧地盯着墙壁！

只见墙壁像水波一样蠕动着，慢慢突起了一块，一张人脸的轮廓从中浮现出来。很快，脖子、胸膛、手臂四肢纷纷从像化作流水一样的金属墙壁上浮现出来！

“来自龙——”那人还没完全走出墙壁，口中便传出说话声。可就在此时，原本紧盯墙壁的肖湘忽然发难，一拳径直朝着正在走进来的那人的脸上打过去！

经过特殊格斗训练的肖湘对自己的力量很有信心，相信这出其不意的一拳下去，对方必定本能地后退，而自己就可以趁着对方把墙壁软化的时机一下冲出去！

“——血的朋友。”谁知道，那人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头迎着肖湘的拳头撞上来，就连口中的话语也没有停滞！

咚的一声，肖湘觉得自己的拳头好像打在石头一样，剧痛瞬间传来。顿时心中大惊，但他几乎本能地，随即应变着往旁边一躲，拉着夏莉，想要从旁边的墙壁钻出去。

可又是咚的一声，旁边的墙壁居然没有丝毫软化的迹象，仍然坚硬如初！

连连受阻的肖湘紧皱眉头，仓促间连连退后到房间另一头，警惕地看着走进房间的那个人。

那人终于走出了变成水幕一样的金属墙壁，完完全全站到了房间之中。

肖湘一看清楚来人，心中悚然一惊，只见那人五官、身躯、四肢都是人类的形状，但整个人好像被涂了一层暗金色的亮釉油漆，呈现一种金属般的颜色，的确如夏莉所言，就像穿了一件紧身的鲨鱼皮潜水衣一样！

“请别冲动，来自东方龙血的朋友。”那人语气低沉地说道，“只是我们刚好对落难的朋友施以援手而已。”

肖湘这才明白夏莉为什么听不懂对方的话语，原来不知为何，对方一句话中，竟夹压了包括中文、英语、拉丁语、意大利语在内的七八种语言。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囚禁我们？”肖湘想了想，用拉丁语问道。

那“人”愣了一下，随即开口道：“我们无意囚禁你们，只是我们正在返航途中，这是必要的保密工作。”

返航？保密？

肖湘心中一动，一下子抓住了对方话语中的两个词。

“抱歉，我们无意冒犯，也无意打探你们的秘密。我叫肖湘，她是我的朋友夏莉，我们来自天朝，只是希望可以回国而已。”肖湘收起了警惕的架势，用充满歉意的语气说道。

可是，那人听完肖湘的话，显得十分疑惑的样子，好像听不懂肖湘说的话一样。

肖湘微微皱眉，又用英语和意大利语各说了一遍。

那人还是一副听不懂的样子，茫然地“看”着肖湘。

“我是说，我很抱歉、道歉、对不起。我们并不是有意闯进你们的领域、领地、国家，我们遇到了一些无法抵抗的意外。我们都是来自天朝的天朝人，希望你们可以允许我们离开，让我们回国。”肖湘有些焦急了，每个单词都用多个近义词重复几遍。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他的面部竟然无声无息地裂了开来，出现一条狭长的缝隙！

肖湘吓了一跳，一伸手臂护住身后的夏莉，同时感觉到夏莉抓住自己的手也猛地紧了几分。

只见那人面部的裂缝越来越大，那层金属的颜色如潮水一样，向着面部四周褪去，露出里面一张人类的面孔！

肖湘终于暗暗松了一口气，既然对方不是自己理解范围之外的生物，那就容易接受多了，不过看着对方的脸庞，肖湘总感觉有些奇怪的感觉，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我叫布诺姆，我代表全船队员接受你们的道歉，不过我们正在执行秘密任务，无法让你们离开。我保证，只要我们返航后，可以派遣一架近地运输机送你们离开边境，或者也可以赠送二位两对飞翼，不过——”那人顿了一顿，说：“不过，我并不知道你说的那个地区在哪里，就连数据库中的芯片也查不到你所说的……天朝……在哪里，还有，我无法理解‘回国’这个陌生的词语，数据库中并没有信息。”

肖湘一惊，以天朝现今在世界格局上的巨大影响力，对方竟然不知道？！

他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言语，心中隐隐约约产生一丝不安和……害怕。

对面那布诺姆继续说：“是不是你们新建立的一个小军团？应该还没接入联盟的数据库吧？还有，为什么系统检测不到你们头部的身份芯片？”

这一次，就连夏莉也倒吸一口冷气，因为对方最后那句话大多数都是用的中文。

身份芯片？

肖湘深深吸了口气，尽量压下心头涌起的不安情绪，缓慢而清晰地问：

“请问，这里是地球吗？”

“地球？哦，你说的是母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