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之门 第223章 辨识奸计

清晨醒来，我发现自己竟躺在床榻之上，昨夜种种只余零星片段在脑海中浮沉。穿戴整齐推门而出，恰遇刚沐浴完毕的姬烟。她发丝犹带水汽，见了我竟蓦地涨红了脸，匆匆道了声早安便快步离去。我疑惑地低头检视衣着，未见任何不妥，不解她为何见我如见洪水猛兽。暗自摇头，只道是自己多心。

用过早膳，众人齐聚厅中等候即将到来的恶战，唯缺管仁与徐菲。掐算时辰，阴阳二使应当已见过魏易，得知天龙堂变故。龙啸数百年来横行无忌已成积习，纵使门主闭关，阴阳二使也定会以龙吟三官之名出手肃清叛逆。于任何武道世家而言，叛乱皆是不可触碰的逆鳞。这平定内乱之责，名义上是护法之职，实则正是阴阳二使立威之时。我们此番赌的，便是他们必会前来清理门户。

“尊主，此事恐怕还需斟酌。”魏玥眉间微蹙，她与龙啸周旋二十年的经验，思虑更为深远，“若阴阳二使前来，姬门主以漫天花雨破其阴阳掌，恐怕引发另一隐忧。”

“哦？”我细思片刻，未觉疏漏，“但说无妨。”

“龙吟三官同气连枝，皆承丹道传承。”魏玥正色道，“若阴阳掌被破，二使千年修为恐将付诸东流。这等传承久远的神功就此湮灭，实在可惜。”

“此言有理。”姬烟闻言也露出思索之色，“龙吟三官若失其二，确实令人扼腕。不知......可有两全之法？”

魏玥的这个问题着实出人意料。我们一直盘算着如何应对阴阳二使与龙啸门主，甚至考虑过打散魏权的丹功、将凤丹归还徐家，却从未思考如何处置二使所承的丹功，更未想过魏权的龙丹该如何了结。我对丹功传承知之甚少，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不如请教掌法？”墨霏沉吟道，“他学识渊博，通晓古今。若连他都无计可施，那阴阳二使的丹功怕是真要失传了。”她顿了顿，接着说道：“你们说，有没有可能像说服龙啸四位堂主那样，让阴阳二使也接受龙啸回归正道的计划？”

我微微颔首：“此事确实需要掌法的智慧。不过眼下虽急，倒也不必急于一时，待他下来再议不迟。”

“想不到向来清心寡欲的法家掌法，也有今日这般情状。”齐珏抿唇轻笑，忽觉此言不妥，话锋一转说道：“方才司法传讯，申时便可抵达南阳，我已让他们在南阳候命。”

“如此甚好。”我微微颔首。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管仁方从楼上踱步而下。见众人目光齐聚，他那张白皙的面容霎时染上红晕，局促道：“诸位见谅，在下来迟了。”

“无妨。”我含笑拍了拍他的肩头，“春宵一刻值千金，若你早早起身，莫说徐菲不依，便是我们也要说道几句。”

姬烟环顾四周，不见徐菲身影，便问她怎么没有下来？。

管仁声若蚊蚋：“她...羞于见人...”那模样象极了做错事的孩童。

魏玥盈盈起身：“我去陪徐家姐姐说说话。”说罢，便上楼去了。

魏玥上楼后，我将她提出的问题向管仁和盘托出，请他思忖能否寻得两全之策——既要击败阴阳二使，又要保全其丹功传承。

“此事颇为棘手。”管仁眉头紧锁，沉吟道，“昨日归来途中我便思及此事，几乎无解。要击败身负丹功之人，必先破其丹功，而丹功一散，必受重创。若十二个时辰内无人承袭，丹功便会消散殆尽。除非...”他顿了顿，“如果像魏权派遣阴阳二使突袭徐菲那样，出其不意使其丧失抵抗之力。但这难度，不亚于直面魏权。”

他继续分析：“纵使姬门主的漫天花雨能够克制阴阳掌，丹功传承仍需合适的人选。同为华夏七星，虽龙啸历代门主多有差池，但其他宗族亦无资格承袭其功。更何况...”管仁神色变得凝重，“阴阳二使的丹功乃夫妻双修的阴阳丹功，非寻常人可受，若资质不符，受丹者必遭不可逆之损失。”

“确实棘手。”管仁话音刚落。姬烟便轻叹一声：“身为玄雨门主，我虽知龙吟三官之事，也明白玄雨与龙啸不能为敌的缘由——既有祖训约束，更有‘三官三仙’的禁忌。但...”她眉宇间浮现困惑之色，“但前任门主从未提及，玄雨典籍中也无漫天花雨克制阴阳掌的记录。我甚至怀疑，这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若真如此，此事背后的用意就值得深究。”管仁接过话头，眼中精光闪动，“倘若‘漫天花雨克制阴阳掌’是个骗局，说明魏权早在十年前就开始图谋你的雨丹。他编造这个谎言，究竟意欲何为？是要向门人证明龙啸对玄雨无可奈何？还是专门为你设下的陷阱？”

他继续剖析：“魏权应该清楚，魏辰身为超一流绝顶高手中的翘楚，能将破败的天龙山庄经营成商洛旅游的金字招牌，其智谋武功在龙啸都属一流，绝非轻易哄骗之人。而魏权自己更是不受规矩约束之辈，加之怀揣疯狂的野心...”管仁声音渐沉，“雨丹本该是助他接近目标的最佳选择，为何舍近求远先夺凤丹？按常理，纯阳丹功融合纯阴雨丹，远比融合纯阴藏阳的凤丹容易得多。凤丹需用析阳之法，而融合雨丹无须析阳。否则耗时费力不说，还可能徒劳无功。”

管仁目光如炬：“魏权这般反常之举，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想得到雨丹却不愿付出代价。而这个代价，很可能就是阴阳掌。所以...”他意味深长地看向姬烟，“漫天花雨克制阴阳掌之说，或许真有其事。”

“照此说来，”姬烟若有所思，“玄雨与龙啸不可为敌，除却两派先祖的意愿和‘三官与三仙’的禁忌，莫非还暗藏其他相互克制的武道渊源？”她忽又摇头，“不对，三官不遇三仙的记录已然证明两派间确有相克之道。若漫天花雨真能克制阴阳掌，岂非画蛇添足？再者...”她眸光一凛，“若玄雨门主心怀不轨，龙啸岂非只能任其宰割？”

“事情不会如此简单。”管仁淡然一笑，“既然玄雨有克制龙吟三官中阴阳二使的手段，龙啸必然也有制约雨三仙的筹码。只可惜...”他轻抚下颌，“不知另外两仙为何人，难以揣度龙啸的后手。”

此时，一股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我接过管仁的话：“你这么一说，此事确实蹊跷。龙啸与玄雨本出同源，魏权知晓漫天花雨克制阴阳掌，而玄雨门主却对此一无所知，典籍亦无记录，实在是有违常理。按理说，若漫天花雨真能克制阴阳掌，本该是玄雨知而龙啸不知；同理，龙啸应知道破解雨三仙的方法，而玄雨不知。如此双方皆知对方握有克制之法，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再加上三官与三仙的禁忌警示两派不可为敌，否则同归于尽...”我的声音渐渐凝重，“这‘漫天花雨克制阴阳掌’之说，恐怕是龙啸数代门主精心设计的局，我们或许已落入圈套。”

“你是怀疑...”姬烟目光如炬地注视着我，“这是龙啸门主混淆视听的计谋？若真如此，他们为何要主动示弱，刻意麻痹玄雨？”

“示弱确实无益，麻痹又能换取什么好处？”我凝视着姬烟那双明眸，沉声说道：“这种小伎俩对玄雨毫无意义。我担心的是魏权别有用心，故意只说出一半真相。”

“欲擒故纵？”管仁难以置信地望向我，摇头说道：“魏辰说得很清楚，这是两年前魏权酒后闲谈。难道那时他就预见到今日魏辰会与我们结盟？这未免...”

“卫国的担忧不无道理。”齐珏接过话茬，“前两日在天龙山庄的密室之中，四位堂主虽极力维护龙啸，但言语间已流露出对魏权诸多不满。以魏权之能，岂会不知门下已有离心之势？”她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正因知道门下堂主心怀怨怼，他才特意放出这半真半假的消息。更何况，这话是从龙啸天龙堂堂主口中传出，听者如何不信？”

“正是。”墨霏顺着齐珏的话继续分析，“若漫天花雨真能克制阴阳掌，这本该是龙啸的致命弱点，又事关龙吟三官，理应讳莫如深。魏权岂会不知其中利害？更可疑的是...”她秀眉微蹙，“魏辰说这是两年前魏权酒后吐露，还特意强调因此不敢夺取雨丹。堂堂龙啸门主，武道通天，怎会因几杯酒就泄露此等机密？”

她轻抚鬓角，继续说道：“我虽女流之辈，修为远不及魏权，却也知酒后慎言。魏权此举，未免太过刻意。”

“看来需要重新谋划了。”见齐珏与墨霏都这样说，管仁长叹一声，“阴阳二使将至，此刻追究是否陷阱已无意义。”

“且容我思量片刻。”我学着管仁的样子闭目凝神，思绪如电。若这真是魏权故意散布的假消息，他究竟意欲何为？倘若他真为阴阳和合、成就金刚不坏之身，夺取雨丹的确是必经之路。而三官不遇三仙的禁忌，魏权必然知晓。如此说来...”

我猛然睁眼：“几乎可以断定，这是魏权精心设计的圈套。他故作示弱，正话反说，就是要引姬门主出手，既避开‘三官不遇三仙’的禁忌，又能在对决中反制。届时恐怕不是阴阳掌被破，而是姬门主身陷险境。”

我顿了顿，决然说道：“故而，我决定不让姬门主与阴阳二使交锋。如此，魏权的谋划自然落空。待他后续动作，我们便能看清这假消息背后的真正图谋。”

“不可行。”不等我说完，姬烟便出言打断，“龙啸二使罕有敌手，眼下唯有我等合力，方有胜算。你虽身负血丹与法墨双剑，若单独面对阴阳二使，胜算渺茫。更何况...”她眸光一沉，“此战旁人皆难施援手，若我不出手，难道眼睁睁看你命丧二使之手？”

“纵使我粉身碎骨，也绝不让魏权得逞。”我直视姬烟，目光如炬，“我不愿在座任何一人因此受损，更不忍见你以身涉险。须知雨丹不仅是武道至宝，更是正天道的象征与威慑。若失此象征，即便胜了阴阳二使，也失了根本。这或许正是魏权所求。”

“我赞成卫国之策。”齐珏起身，取出月光之门月魄，“姬门主无需忧心。三个月前卫国曾借雌雄双佩之力击败了墨中。虽阴阳二使非墨中可比，但如今的卫国亦非昔日吴下阿蒙。若配戴双佩，辅以幻剑与法墨双剑，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若非你提及，我险些忘了有这宝物。”姬烟眸中闪过一丝追忆，“当日曾在卫国面前小试漫天花雨，虽未尽全力，却能清晰感受到漫天花雨的反噬之力。纵使全力施为或可突破月光之门的防护，但必是玉石俱焚的结局。”

她沉吟片刻，继续说道：“月光之门虽可倚仗，但风险远胜漫天花雨。即便最终雨丹被破，大不了如徐菲一样做个寻常人，不过世间少了玄雨罢了。可若月光之门的防护被阴阳掌所破...”姬烟声音渐沉，“你们近一年的心血，齐法墨三家两千多年的夙愿，顷刻间便会付诸东流。”

“此物虽强，却非无懈可击。”她郑重告诫，“非到万不得已，切莫轻易动用。毕竟...”她目光扫过众人，“此等宝物，世间可没有第二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