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如梦散去,也在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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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早就已经不再,初见也已经梦醒。
他其实不过是那个少年的执念而已。
但是日记却没有停,他想起来了。
因为那天,她们班开始了每周一换的座位,徐文也再不是她同桌。
到班上时,每周每组轮转搬桌子的事情已经被她的新同桌弄好了,范雪得救般地把书包落在椅子上并对埋头抄作业的同桌顾婷说了声谢谢。
顾婷专注于抄作业,豪爽地回答:“不客气!”抄着抄着她又忽然抬起头,对着把书从书包挪出来的范雪说:“哦,对了,你抽屉里有包东西,是那个赵思卿给你的。”
范雪闻言往抽屉里一掏,果然掏出一个很大的精美包装的盒子,还挺沉。
上面放着一封信,封面写着“范雪”,字特别清秀,她一看就知道是谁了,字如其人。
拆开信封直面写满一张纸的清秀字迹,
:恩,范雪,你好,我是赵思卿,怎么说呢,其实吧,我一直都挺想和你好好聊一聊的,但是一直都没有什么机会,这次都是偷偷的给你发的,因为我知道徐文如果知道我跟你说这些的话,一定会特别特别的生气。
怎么说呢,其实你们两个之前的事情,我什么都知道,包括后来跟我在一起以后发生的那些事情我也都知道,有些是他告诉我的,有些事情是我自己看到的,我知道你们以前在一起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也知道你们在一起经历了很多,可能你们分开会有人拍手叫好,也会有人会觉得特别的可惜,但是不管怎么样来说,你们终究还是没有可能了,你们就算继续在一起也还是会有无休止的争吵,也还是会有很多的问题,也还是回不去了,再也没有以前的感觉了,无论怎么样来说吧,其实我一直挺希望他可以和你断了联系,刚开始他就告诉我,不想让我难过,也不想让我不开心,她也答应过我会和你断了联系,我都信,因为她说话我知道可能会做不到,但是我还是会信,我知道你以前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发生过的所有的事情,我也知道你对他的感情,我也知道他对你的感情,你和他在一起的时间那么长,你肯定比我现在要了解她多的多,她外表是很坚强,其实他的心里一直都无比的脆弱,他真的特别想要和你断了联系,但是一直狠不下心,他心里也知道,你们再也没有可能了即便会惋惜,也觉得不舍,但是终归还是回不去。
其实你很在乎他,我早就看出来了,从我们两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很多小秘密,但是始终还是没有说出来,有一次他跟我说了好多的时候我才告诉他我早就发现了。无论对于你来说,还是对于他,或者对于我都是一个很不错的结尾或者开头,我知道爱一个人是有多么的不舍,我相信不止我一个人爱他,很多人都爱他,你也是一样,可是在继续这么纠缠下去,无论对于你还是对于我和她来说都是一种更深的伤害,其实联系不联系是在于你,而不是在于他如果你真的爱她或者想对他好,麻烦你把手放开,无论怎么样请你离他远一些,不要再让你们之间有再多的纠葛了。
谢谢。
——卿
看完这长长的一篇,范雪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一些怅然若失。
把信收了起来,掂了掂有点沉的盒子,转身看教室后墙上的钟,算了算离晚自习开始还有三十分钟,于是她抱着盒子就出了教室。
顾婷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和范雪一起出去,伸出左手抚摸了一下范雪的头发。
范雪想着也许自己和赵思卿都是站在屋檐下躲雨的两个人,只不过没有伞的赵思卿都能先迈出去,而她在屋檐下站了这么久,手里的伞也没能给她走出去的勇气。
让她不能正视自己和徐文的关系。
“叮咚——”铃声响起,英语课代表走上讲台把录音机放了出来,班上开始四处响起翻页改答案的声音。
临时抱佛脚,可能会有用。
范雪没有心思看,把英语书关上收了下去,换成了只有卷子和笔,她暗暗给自己打气,眼下该想的是卷子,而不是自己一厢情愿,无处安放的儿女情长。
情场失意故而发奋学习,这大概是很多人青春时期要咬牙含泪作出的选择。
即使后排传来热闹的谈天论地声,即便自己的桌子被来来回回打闹的同学推动了好几次,范雪也稳固如钟般和书上的题目激烈厮杀。
而那边被她感染的顾婷更是痛下决心,于是今晚的晚自习效率就极高,话也特别少,连下课范雪找她一起上厕所一起去操场散步都拒绝了。
这不禁令范雪疑惑,到底是谁失恋。
本以为今晚会这般安然度过,却在临放学的时候受到当头棒喝:刚才的的英语听力发下来了!
毫无疑问,她即使有些失意,但还是处于山上的那一批。
顾婷却好像没取得满意的分数,哀嚎一声把头搭在了她肩上,范雪迅速把卷子盖在了书底下,配合地叹了一口气。
晚自习也快要结束了。
剩下的半个小时里她已无心思,前座的两个学霸后悔如果没改那题就满分的声音刺得她耳膜生疼,她呆呆地想些乱七八糟的,想明天讲卷子又要把卷子打开来,想明天物理又要学新的东西,甚至想到未来的路该怎么走,她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十点半还差一两分钟,已经有收拾书包的声音响起,假期刚结束的躁动还未平息,这个算不上多安静规范的晚自习马上就要结束了,范雪抓了物理和化学资料塞进包里,把自行车钥匙拿出来挂在脖子上,紧紧攥着,焦急地想要立刻逃离。
铃声响起时几乎所有同学都迫不及待地背上书包出教室,范雪跟在积极大军后面麻木地出了门。
走到走廊上她还是被背靠在走廊外墙、单肩背着书包的徐文吸引了视线,她本想着要不还是跟他说一声再见。
就看到安详出现,搭着徐文的肩问道:“等赵思卿吗?”
“嗯。”
“哦哦,那我就先走了。”
“嗯嗯。再见单身汉。”
“一边爬,死去。”
范雪听着他们的对话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其实,她心里清楚,她的苦涩,别人懂不到。
先是慢慢地下楼梯,出了教学楼她突然开始奋力狂奔,一边跑一边释放泪水,现在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没用最孤单的人,她甚至幻想跑的时候会有一个人突然从身后拉住自己抱进怀里,可惜美好的偶像剧自演自导了这么几年,从来等不到那样的人和更好的自己。
后来连着几天范雪都过得有些昏暗单调,她真的就一心扑在了学习上面,跟徐文除了必要交流外也淡了很多。
她能感觉到他和赵思卿的恋情越来越火热甜蜜,如果时辰没赶好,去接水、早上到食堂吃饭或者哪怕是放学故意慢慢走,都有可能遇到他俩。
所以她三四天除了教室和必要的地方,她那都不去。
晚上躺床上猛然想起,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委屈自己,
明明自己和他已经没有瓜葛了,为什么自己还会难过!
越想越想不通,于是范雪就约了顾婷和安详第二天早上一起。
翌日早晨气温骤降,范雪裹紧校服外套和另外两个瑟缩的人抱在一起往食堂走,顾婷明显感觉到范雪一个人用急促的步伐带动了她和安详,就喊到:“兄弟咋,我滴雪人大宝贝啊,你能不能慢点,走太快了吧?我一天就这点时间会和安详相处,还被你按快进啊?”
范雪置若罔闻:“哎哟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年纪轻轻,身体这么虚?!”
安详笑她:“你现在这样儿特像我们班李健峰,就他有一回下课走特快,我还以为他尿急,结果他是憋狠了要抽烟。我估计吧,你现在也就跟他当时终于能抽烟的样子差不多吧!”
说完还惟妙惟肖地模仿了一下那个不良少年好不容易过了烟瘾的餍足模样,逗得顾婷直拍他的肩膀。
其实范雪这么赶也是有原因的,早读下课到第一堂课就三十分钟早餐时间,食堂的米线又是热门窗口,去晚了几分钟就要排好长的队,完了等拿到面米线所剩的时间就不多了,到时候甭管米线多烫都得往嘴里塞,狼吞虎咽的就吃不出来安逸味了。
于是她生拉硬拽地,也算是赶上了好时机,到达窗口的时候她们仨前面也才五六个学生,紧接着后面涌来的学生就很快在她们后面排起了长队。
她们仨一边闲聊一边等,范雪说是自己劝自己劝了无数遍要洒脱要放下,聊天的时候还是假装不经意转动目光试图寻找徐文的身影。
要不怎么说盼什么就来什么,她也就随意往队伍后面一扫,就看到小跑着的赵思卿拽着徐文排到了队伍最后。
如果是以前,他们还在好着的时候,如果是这种情况,她肯定会叫他一声问他今天要加什么料,利用自己的顺序帮他占点便宜,但是现在不一样,她甚至觉得,也许小两口更愿意多排一会队聊天呢。
心痛的感觉,席卷而来。
食堂阿姨速度极快,没一会儿也就到她们三个了,顾婷承诺要请客就趴到了窗口一碗一碗地点。
这时候范雪肩膀被拍了一下,她回头,看到徐文正十分友好地对她笑着:“骚人范,今天凑巧,要不你继续帮我点一下?跟以前一样。你看可好?”徐文一脸嬉笑,眼神却楚楚可怜,范雪觉得是个人可能都无法拒绝,刚想同意,就听见身边的顾婷语气冷漠地说:“贱人徐,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你还是好好排你的队吧。”
过后范雪就被手里端着一碗面的顾婷拽走了,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安详在后面端着两碗紧跟了上来。
深深的看了一眼那边的赵思卿和他面前的徐文。
范雪回头看了一眼尴尬地站在原地的徐文,内心复杂地想跟他说声对不起,又在队伍后排恰好和赵思卿打了个照面。
她猜赵思卿是肯定知道的,甚至是有把握徐文能成功点到米线的,所以她看到他的表情是疑惑和惊讶的。
找到位置把米线放下后,范雪和顾婷不约而同地往徐文看去,看到他已经回到了赵思卿身边,赵思卿抬起着头对他说了几句话,神色毫不在意。
看到这里,顾婷大声地“切”了一声。
一旁的安详,看着他们,再看着他们。
轻轻的说:“其实范雪你没错,感情和排队都有先来后到,对吧?你都是那个先来的人,为什么还要感觉自己才是后来的?为什么会觉得委屈?你这样想,我会觉得很难受啊。”
范雪回过头去,就看到男生的脸笼罩在晨曦里,眼睛惊人的亮,仿佛要将周遭的雪都融化开去似的。
看着她,那样的波光粼粼。
她别过头,不敢再去看。
而那窗外因为风,飘落的那朵花,无依。
从她眼前飘过。
烟火,烟花。
生来就只为了那一刹那光华的璀璨盛开,即使死去消失也甘心甘愿。
从来没有不败的烟花,就像从来没有不败的爱情。
安详知道,范雪知道,徐文也清楚。
如果最美的爱,非得要用最深的痛苦来交换。
那么,他们都会宁愿。
美丽瞬间,寂寞千年。
这年的冬天就这么提前到来了。寒冷,铺天盖地的侵袭,空气中仿佛带着锋利的刀刃,风一吹,就割伤人的脸。
留下透明的伤疤,鲜血带去奠基宿命,而疼痛却被隐藏。
冬日的阳光从头顶笼罩下来,照射着地面茫茫的白雪。
折射出星星点点班驳璀璨的光。
范雪独自一人站在河边的路上,周围匆匆而过的汽车。
她的眼睛像是要失明似的刺痛难忍,视线里,所有的繁华都变成了错综复杂的白色影子,樱花般簌簌的坠落,纷纷死去。
站在喧嚣的马路街口,一切都静止了似的。整个世界陡然无声。
范雪多么希望,此时人群中有个戴着眼镜的男孩冲过来,拍打着她的肩膀,嬉笑中再叫她一声:骚人范。
范雪,我回来了。
两行长长的泪挂在脸上。一秒后,又被冷风水干,只剩下满脸的冰凉。心也凉透。
今年的盛夏,徐文以自杀休学了。
再那之后,他们从未见过。
好像,很久很久都不会再见。
而这2016年的冬天,火腿之乡下了几十年难遇的大雪。
当潮湿的初雪亲吻着大地,范雪又想起了他徐文。
你现在在哪里呢?你那里有没有下雪?
你走了,雪来了。
原本我很讨厌冬天,只喜欢盛夏。
可是这个冬天,我却格外的喜欢,站在雪地里,张开双臂,我就会想起你。
就在同一个时刻,窗外响起了巨大的烟花爆竹声。
范雪打开窗户,就看到头顶盘旋着盛开的烟花。隆隆盛开,再消失,不见。
美丽瞬间,寂寞千年。
清风也不再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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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安详,范雪干涸的眼底又氤氲起潮湿的雾气。
她仰起脸,烟花落进湛蓝幽深的瞳孔,而眼泪却怎么也落不进心里。
走在晨曦中槐花下,终于又可以感受到头顶那一片看不清的清凉。
凉风吹过,耳边是海啸般此起彼伏的声音。只是现在闭上眼睛时,范雪会想起两个人,徐文和赵思卿。
早自习,范雪仍旧偷偷摸摸的奋笔疾书的帮安详赶着前一天落下的功课。
这仿佛成了习惯似的,每天早晨,她的桌子上都摆着安详的作业本。
从小学开始,一直如此。
小说里,徐文依然是那个十年宋玉树。
安详还是那个,每当她伤心时,他总是安静的陪伴在她身旁。听她大倒苦水。
可是,这个他爱到骨子里爱到无法呼吸心都匮乏的女孩,却永远都看不见他的爱。
他在她眼里空成虚无,变成一个忽略不计的点。
可是,安详并不知道,当她每次靠近范雪时,身后都有一双忧伤的眼睛追随着他。
他看不见。就像范雪看不见他的忧伤。
而李健峰依然沉默着。
他还是肆无忌惮的大笑,落拓不羁的扎堆在男生中抽烟喝酒。
只是谁也不知道,她心中有一道无法启齿的伤口-——安详对她的视而不见。
甚至连话都不和他说,。
十七岁转眼到了尾巴上,十八岁就要来临。
每个人胸口都有一跟芒刺,深深的插入,流血流泪。所有的疼痛,都被隐藏在乖戾的微笑里。
越是笑,就越是疼。越是疼,就是越是没心没肺的笑。
那些思念抽丝发芽,却开不出花。
那些爱情根深蒂固,却结不出果。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
四点多,太阳依然经历充沛的高高悬挂在天空,没有一点西沉的意思。
仿佛有一个点,将它牢固的定在上面。
“赵思卿出列!”体育老师习惯性的命令着。
整齐的队伍里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们都知道,赵思卿的身体不好,体育课出列已经是默认的事。
体育老师也只是象征性的让同学们做了几个练习动作,就宣布解散,自由活动。
奈斯!
同学们欢快的比出胜利的手势,很快作鸟兽状散了。
范雪悄悄的走到无人的草坪上。
这是一片僻静的地段,野草长出很高,也无人修剪。
苍翠蓊郁的绿色,疯了似的蔓延。
她安静的坐着,就仿佛整个人都淹没在汹涌的大海深处。
抬头望着鲜红的太阳,思念的泪水又肆无忌惮的流了出来。
一秒后,又被阳光蒸发干了。只剩下脸颊残留的冰凉。
“雪儿,原来你在这里啊。”安详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阳光下,女孩残留着眼泪的脸,苍白潮湿,仿佛正在生病着。
“雪儿,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安详有些紧张的问。
这时,范雪才恍然发现,这个在自己身边不离不弃,帮助她陪伴她,安静得让人感觉不到存在的男生
原来一直关心着她。
而她,竟然从未感觉到。
想到这里,范雪突然感到深深的内疚和心疼。
那一刻,她感觉到自己从未如此强烈地想要了解他!
眼泪止不住,她站起来,紧紧的抱住了安,
凉风送来少女身上特有的甜蜜的芬芳。
安详觉得这是自己第一次真正的靠近范雪。
安详小心翼翼的抱住了眼前颤抖的女孩,见她没拒绝,渐渐加大了力气。
仿佛想将全身的温暖都补偿给她似的。半晌,范雪的呜咽声渐渐小了。
她回过头去,一眼对上了安详望着她的眼睛。两双流泪的眼,交织出一片波光潋滟湖泊。
他面朝着她,脸落在逆光的阴影里,那明媚的笑容在光与影的交接处明明暗暗的闪烁着,仿佛一朵诡异盛开的花朵。
范雪泪眼婆娑,看着他,一眼万年。
“哦,快放学了。我得去收拾书包,准备回家了。”意识到这点,范雪逃避似的移开了目光,不等安详回答,就像小鹿般跳跃着奔远了。
临近傍晚的凉风吹起女孩长长的粉色格子,像天空飞舞的樱花。
安详突然觉得心弦轻轻的拨动了一下。
很久很久也不能无法平静。
半夜里,范雪被噩梦惊醒。
此时正下着暴雨,窗户没关好,被风吹得左右摇晃着,发出凄厉的咯吱声。
范雪起身去关窗户。
突然听到楼下传来小猫似的呜咽声,厚重的雨帘阻挡着,声音断断续续的,分辨不清。
她好奇的将头探出了窗户。
路灯昏黄的光在如瀑的雨中明明灭灭,最底层的墙壁边上,隐约出一个人形的影子。
班驳颓废的光打在她身上,与她身上的雨水相晖映,仿佛有一层淡淡的光将她包围,睡莲般安静的盛开。
范雪盯了盯,突然惊叫起来。
“噢,顾婷”女孩听到声音,抬起了头。朝着窗边的范雪露出凄凉却美成及至的笑。
这样的笑容落在范雪眼里,就像是在心湖里投下一颗石头,荡漾起涟漪,每一道水波都是她清晰的疼。
她窗户也来不及关,就匆匆的跳了出去。穿过黑暗的客厅,越过楼梯……她速度快得惊人,仿佛是在用翅膀飞翔。
“顾婷,顾婷,你怎么在这里?”范,气喘吁吁的喊着,言语里是无法抑制的疑惑。
“雪儿,抱抱我”顾婷一见到向她飞奔而来的范,,顿时崩溃了似的企求着。她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满脸的潮湿,分辨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望着这张苍白瘦削的小脸,顾婷只觉得心脏像被蚂蚁吞噬般,难受得闭气了。
她轻轻的抱住了她,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口。
“先跟我回房去吧,你这个样子会感冒的。”范,说着,搀扶着她站起来,这才发现顾婷的眼眶红的发肿。
范雪隐忍着没问,滚烫的眼泪却肆意汹涌的溢出眼眶,与冰凉的雨水暧昧的纠缠。
滴落进昨夜的梦里。
第二天清晨,范雪起床时,顾婷已经不在房间了。光可见人的地板上洒落着零星的碎纸,像纷纷死去的尸体。
盛夏的光从窗户照进来,又被分割成均匀的矩形。空气里,烟雾,阳光,昨夜残留的雨水味道,再混迹在一起,迷离暧昧的纠缠进空气里。
范雪仍旧轻易的从这些混杂的味道里,分辨出了顾婷熟悉的味道。她光着脚走到窗边,蓊郁的翠绿争先恐后的跳跃进她的瞳孔,一切仿佛新生。
眼底泛起微蓝的光。
转瞬,两行清泪滚落。
窗外,又下起了小雨,朦胧一片,看不清心。
那天早上,范雪给顾婷发了几条信息。短信发出去后,她将手机调成了震动,握在手心,等待着回复。
十分钟,半个小时,一个小时……时间一点点的流逝,手机却像死了似的没有任何的动静。
中午时分,她终于崩溃了似的跳了起来,匆匆套上外套,就冲了出去。
几十级的阶梯,她没几下就跳到了底,又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进了雨里。没跑出多远,雨水就将她淋成了落汤鸡,寒冷肆无忌惮的侵袭着她的身体,她忍不住簌簌颤抖着。
等她再次跑道顾婷家里时,全身上下已经湿透了。
雨水从发梢上滴落,再混迹着滚烫的眼泪,无声息的滴落。
范雪顾不得多想,失魂落魄的穿过厚重的雨帘,沿着无比熟悉的路,拖着沉重的双腿朝顾婷家迈去。
门没有锁,她轻易就推开锈迹班驳的铁门,进了院子。
空气里飘来雨水潮湿的味道,从前来她家时,空气会有浓郁的中药味,现在却突然没了。
范雪觉得奇怪,猛吸了几口空气,确定再确定——没有,还是没有。
范雪只觉得心脏仿佛突然之间裂出个巨大的口子,接着,那些尖锐疼痛的碎片,不断的不断的掉落,拽着她的心脏一起往下沉,陷进冰里,连血液都被凝固了。她一步跨作两步的奔了起来,门几乎是她用身体硬生生给撞开的。
屋子正中,一盏十五瓦的灯泡摇曳着幽暗清冷的光。
正中间的墙壁上,挂着一副放大的照片,被黑布缠绕着。照片下有一张长长的桌台,白色的桌布上摆了几个小碗。几根蜡烛发出微明的光,像快窒息的鱼般,残喘呼吸。
顾婷背对着她,头上包着白色的孝布,长长白色布条,拖拖拉拉的一直拽到地面,再从地底纠缠出迷离忧伤的花朵。
只有她一个人,孤独彼岸花一般。范雪知道,顾婷的父母都在外地上班。
“婷,奶奶,奶奶,她………”范雪刚开口,就已经泣不成声。
顾婷听到声响,回过了头,冲着她露出灿烂的笑容。
灯光下,她的眼睛那么那么的明亮。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掉下眼泪。
雪儿,你来了。奶奶好想你呢,她老在我耳边提你。以前你来我家,奶奶最开心了,今天你来了,奶奶肯定很高兴。”顾婷笑着喃喃低语,没有人在乎她的语无伦次。
范雪看着她那样明媚灿烂的笑容,像开至糜烂的夏花般璀璨。
却又是那样憔悴不堪。
年少的心,尚且稚嫩柔软,受不得半点伤害。
然而此刻的顾婷,却对着她,笑。
范雪一直以为,徐文只会和她聊的很好,直到有一天,班里那个高挑明艳的长发女孩,坐在了徐文的右边,即便徐文是四组,她是三组,
范雪还记得,当时那个女孩一进来,往讲台上就那样羞涩地一站,原本是课间疯狂喧闹的教室立马就安静了下来。
女孩拿起手里的书本,声线很想清脆却支支吾吾地介绍道:“同学们好,打扰大家几分钟。五四青年节将近,我们学校准备举办演讲活动,还准备建立一个光荣碑,除了记录一些关于本校的历史变迁和发展进步之外,也接受师生们的投稿,不管是短篇小说、散文、诗歌还是影评读后感,大家都可以来试试。”
说到这里,赵思卿转身在黑板上快速地写下了一串邮箱地址:“这是投稿邮箱,感兴趣的同学可以记下来。当然啦,我们最需要的也还是大家每月的支持和建议,嘻嘻”
羞涩的笑惹得底下的一些男生开始起哄:“那我要是不投呢?”
赵思卿轻轻拍掉手上的粉笔灰,脸红红的,又突然低着头回答:“随你。”
然后匆匆的跑了下来。
总之,那样俏皮动人的身影,即便后来一直再出现在这个班里,也没有当时那样好看,不过还是也有很多男生自从那一天开始就把她奉为心中的校花之一,甚至是女神。
所以范雪想着,能和她坐同桌不知道得嫉妒羡慕死多少人。
原本和徐文之间的约定俗成是他们一直同桌,他坐在靠外一侧,她靠里,今天也是一样的。
可是自从赵思卿和他们坐在同排一起后,范雪感觉和他坐一起的不是自己是赵思卿。
即便那头还隔着一条过道,但是徐文已经没有再跟这边说过一句话了。
“你爱吃什么呀?”总是徐文先开的口。“
“我,爱吃小熊饼干。”
“我也爱吃小熊饼干。”
“鬼话,骗子,你明明不爱吃饼干!”一旁的范雪撇撇嘴。
“你成绩那么好,一定有什么秘诀吧。”赵思卿语气稍显活泼,一点也听不出了原先的羞涩
“没有,没有,我就是爱看看书。比不上你们的。我纯属运气好。每次的卷子题目刚好我都会做而已,哈哈”徐文侧向赵思卿那边坐着,举手投足都是放松的感觉。
“唉,怎么说,学霸的快乐我不懂。其实吧,……从高二开始我就发现,你属于那种不做完作业不吃饭那种,或者说是不搞懂这个题目你不吃饭。你比我们努力过了,我们玩耍的时间,你都在坐题目,做作业。别谦虚了。”
赵思卿捂着嘴,笑着说。
一边的范雪有点佩服赵思卿,她自己从来不会想着和徐文聊学习上的事。
关于成绩,面对他的时候她总有自卑心理,又怕把话题聊死,故而每每都避之不谈。但是眼下旁观,好像聊学习也能聊得开心自在。
大抵是自己不够优秀吧,她看向窗外这样想。
从头到尾赵思卿似乎也没打算和她这个存在感不强的邻座同学认识,她也没有任何心情参与到两人的对话中。
直到上课的时候,徐文一边坐起来一边对她说了声“上课了”,赵思卿这才转头看向范雪。
范雪觉得她看自己的目光十分直接不避讳,就是那种打量人的目光,很像对手在斟酌敌方的综合实力。
赵思卿虽然嘴角是微微弯起友好微笑着的样子,可范雪知道这笑不是给自己的。
范雪也端正的坐好,用余光看到赵思卿对徐文点头致意,还说“好的呢!”
心里泛起的酸涩感强烈又克制,范雪在心里痛骂自己怎么明明跨出那两个人的圈子了,却还是像个多余的人。
上课后,徐文很自然地挪到她身边坐着,老师也随后缓缓的进来。
范雪却很不自然地理了理书,又攥紧了拳头,问:“那什么,你和她居然认识吗?你们交情很深吗?”
徐文愣了一下,偏头看了她一眼,回答:“啊……之前帮她补作业的时候认识的。你该不会不知道她是我的小组成员吧!”
那时候高二刚开学,基本上所有同学都没有胆子落下任何一点暑假作业,哪怕是开学前三天召集各队人马一起挑灯狂抄,又或者是时不时挑些页码撕得毫无痕迹,总之“作业做完了”的表面功夫做了,老师也不会拿你怎么样。
偏偏当时他的小组成员中的安某,有种抱了那丝侥幸心理,总觉得老师根本不屑收这些,就算是收了也不屑一页页检查,于是就成了唯一一个交了空本子的异类,于是就在开学前五天的每个晚自习被罚在班主任办公室补写作业,五天之内必须写完。
自己是组长,必须陪同,不过是帮他写一点。
徐文快速想了想也没什么危险性,大不了到时候自己带本作业过去打掩护,被班主任发现了就说来监督安详的,于是就硬着头皮答应了。
当时徐文走到班主任办公桌旁,看到安详摊开的作业本离昨天的进度也没进展多少,皱了皱眉,叹了口气坐下开始接着后面写。
对面办公桌成堆的试卷里埋着一个女生在俯首奋笔疾书,许是被叹气声吸引,抬头看向了他。
要不怎么说少年之间的吸引有时候真的是外貌占绝大因素呢!不对,不对,是气质。
毕竟,真的赶作业的和帮别人赶作业,气质不同。
刚刚那个人虽然成绩也不错,长的也不错,但他没得帅的气质,坐在这里时赵思卿也没有任何反应,换成这个男生,她只看一眼,就产生了对他莫大的好奇心。
“你也被杨老师罚作业吗?”赵思卿大着胆子问,她认识那张桌子是杨老师的办公桌。
徐文愣了一下,注意到办公室再没有第三个人之后回答:“为朋友两肋插刀。”
赵思卿机灵得很,回想了刚刚他和安详在门口的对话差不多就懂了,但又不知道继续下去该说些什么,就低下头继续赶作业。
正想暗自感叹的她,被门口一声沉沉的女声吓了个机灵:“徐文你怎么在这?安详他人呢?”
得,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了,也就今天安详开了溜,还就被老班逮了个正着,徐文无奈地站起来准备跟老师解释,就听见那边的女生开了口:“杨老师,我有些题不会做,想到徐文学习这么好,就让安同学把他找来给我分析了几道我不懂的题目的……后来,安同学肚子有些不舒服就去了厕所,也没去多久。”
徐文惊讶地看向她,见她对自己悄悄眨了眼,就情不自禁地回了一个微笑。
赵思卿平时乖巧懂事,这次没步作业的原因还是因为她生病了,情有可原。
老师总是对乖巧懂事的女孩子轻易信服,再加上徐文是他们班的第一名和班长,自然是高兴舒坦了,竟然笑了起来:“噢,那还不错嘛!那我先走了,等会安详回来了,徐文你要监督他把作业完成啊!还有就是,这边的赵思卿以后就是你的小组成员了。你要多多上心!”
徐文连忙点头说好,看着班主任悠然自得地转身离去,才松了口气,转身对女生说谢谢。
赵思卿嬉笑着说:“不客气!以后我就是你的小组成员咯。”
此刻的她,没有了羞涩,一脸的阳光。
徐文本打算回座位继续写,突然想到女生刚刚说的话,就走到她桌子旁:“你刚说,有题目不懂是吗?”
赵思卿歪过头看向他,咬了咬笔尖,然后摇头说:“不啊,骗老师的,这次哦我会在这里,纯属意外。”
然后自信地把作业摊开给徐文看。
徐文只看到作业页面利落干净,解题过程规范到位,他怔愣了足足半分钟,在心中啧啧赞叹,自己高一是有多不问窗外事,这么优秀的人今天才算认识。
徐文人生第一次不是因为害羞而脸红。
初秋暖柔的风轻轻拂在徐文脸上,他一边回想一边不自知地笑了起来,旁边的范雪看了愈加酸涩。
凭着女孩子的直觉和敏感她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不愿想的事实,有一瞬间被秋风扫了眼睛甚至差点就哭了。
范雪仰着头眨了眨,像吞热汤一般艰难地把泪水咽了下去,憋出“愉快轻松甚至有些八卦”的语气打探:
“你是不是……喜欢她呀?”
有些话,不说出来还好,一旦说出来,便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徐文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沉默犹豫了一下,毕竟这件事也是最近才意识到的也没和任何人提起过,但是转念一想范雪和自己的关系,没什么的,想逗一逗她,于是就郑重地点了点头,回头看着她说:“嗯,蛮喜欢的。”
“呜——”,范雪觉得自己心里好似有一辆火车,在徐文说出那句话时沉声鸣了笛,悲伤凄惨,盖也盖不住少年对别的女生的心意表达,载着自己的万千复杂情绪,和这个少年一起,开离了自己。
就在这时,徐文“哈哈哈”地嬉笑着,看着前面转回头去的范雪,十分自然深情地说:“再喜欢,也没有你喜欢。好啦好啦,逗你玩的啦。我不喜欢她,我就喜欢你,喜欢到不能再喜欢了。”
“你如此浮夸的情绪表演,就差给你鼓掌庆贺了。所以我不信!”
“哎呀呀。”徐文咿咿呀呀。
范雪撇撇嘴,不想理某人。
然而转过头去的她,咧嘴笑了,笑得无比灿烂。
我很容易满足,哪怕只是口头上的甜蜜。
范雪其实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立场闹别扭,但是放学的路上就一句话都不想和徐文说了。
她既有种守了很多年的喜欢无疾而终的失落感,又有种自作多情的羞耻感。
男生迟钝且不敏感,在徐文准备乘车回家的时候还跟她说明天见,范雪低着头不想理他,却又不争气地“嗯”了一声。
范雪回到家,来到她的书房也没看书做作业,从抽屉里掏出手机就开始登陆qq。
那一排排消息列表上,徐文赫然在第一个,他的网名是韩文,她的名字。
不过,她没打算发消息给他!
她想发的收信人是顾婷。范雪发完消息就一头趴到了桌子上,手里捏着手机,用余光等待着屏幕的亮光,好像顾婷的回复能把她从这种窒息的难过中拉出来。
过了一小会儿,她收到了回信:
“我滴天,怎么可能?谁啊?!他亲口跟你说的吗?”
范雪立刻飞速打字:
“就那个我们班的,赵思卿……虽然他的语气像是开玩笑,但我就是感觉不舒服嘛。”
顾婷这回回复得也很快,但只有一串“………………”
范雪看得心慌,赶紧在键盘上敲敲敲,刚准备发过去,就收到了第二条回信:
“男生果然都喜欢漂亮妹子哈!不过那个赵思卿也没有很漂亮吧?脸上还有一道疤,反正我觉得没有你好看。徐文就是个大猪蹄子,他就是想逗一逗你的啦。”
于是顾婷认真地甩了好几个能表示安慰的颜表情给她,然后发了一条:
“说真的,我觉得你应该对徐文放心点。我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
此刻的她们都不会知道,没过几天徐文就和范雪分手了。
范雪也深谙这个道理,但总是自己说服不了自己,此刻她看着这行字,就好像终于等来了一个说客点出了自己心中所想,给予了她十足的勇气和信心,虽然她也不知道这些勇气和信心能撑多久,大概又是连晚饭都撑不到。
她额头搭在桌沿上,开始翻怎么也舍不得删的和徐文的来往消息,基本上都是些日常的内容,偶尔有些逗趣开玩笑的或是聊共同兴趣的,但很少。
她突然有些后悔总把这些话题留在放学路上活跃气氛,不然放到消息里,她还可以永久保存。
范雪一直很喜欢《他不懂》这首歌,正如歌中所唱:,
“他不懂你的心,他把回忆留给你,关于忧伤强加给你,对你说来不公平,
他的谎言句句说的那么动听。”
音乐这东西,你开心时入耳,伤心时入心,你开心时听的是音乐,难过时听的是歌词,爱一首歌,常常因为某一句歌词,但真正动人的不是那句歌词,而是你生命中那些关于歌词的故事。
初听不识曲中意,再听已经是曲中人,不外如是。
那一天,他对她说了分手,也在那一天,他和她在一起了。
“范雪我跟你说,我跟赵思卿在一起了。”他说。
站在门边的瘦高少年,左手垂下隐在宽大的袖口里,右手搭在自己后颈来回挠了挠,可以看他跟范雪说这件事让他忐忑又紧张,可是左眼下的小颗泪痣藏不住地随开心的眉眼动了动。
范雪转身的动作顿了顿,又是自作多情扑了空的狼狈。
幸好她在过去的几年里已经演习多次,能熟练把控,在几秒的时间里迅速把自己装成一个无所谓的人,
她夸张地感叹:“这么快?!可以啊徐文,!那就恭喜你了!”
徐文立刻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担心自己的新恋情能不能过了范雪这一关,现在看来范雪接受并且看起来……还有那么点喜欢?
徐文在这一瞬间也有了失落,原来她不在乎啊。
不过呢,总之他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插着口袋走到桌子旁站在她身边:“也是奇了怪了,我以前没有过这种感觉,就觉得很喜欢她,也不想错过……嗯大概是这样。和你不同。”
范雪没有抬头,随意把摊开的作业翻了翻:“挺好的呀,在一起就好好的呗。我不在乎的,本来就是过家家一样。嘻嘻”
范雪拿笔在页码上不停地戳,戳了一下又一下,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放大,一声比一声大,她也好想好想脑子一热地问他“那我算什么?”,但是笔都把页码那一块戳烂了,她也还是不想说。
咽了咽口水,范雪抬头看他的侧脸,打趣:“那……你怎么跟她说的啊?”
徐文有些害羞,伸手轻轻一推她的头,避开她揶揄的目光:“你好奇心真重,和当初的你一样,先那样,再这样啊。”
范雪理了理被弄乱的碎发,轻轻一声:“哦哦……”
范雪不用想也知道了,老套路而已。看着转过身背靠在桌沿上的徐文,目光渐渐放空,嘴角缓缓上扬:“大概就是,‘我很喜欢你,看见你就会很开心,所以我们要不要在一起?’”
范雪贪婪地盯着他的笑,妄图幻想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自己的,她做了个“起鸡皮疙瘩”的颤抖动作,然后又和徐文打闹了起来。
在不在乎,只有她清楚。本来就是青春的一抹,何必为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撕破脸皮。
连朋友都做不成,只是有些心痛罢了。
那天范雪回家之后,她冷静下来准备写作业的时候,才发现摊开的那一页最下角,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写了一个“雪”。
一个渺小的,卑微的,听不见声音的“雪”。
虽然花了三天假期的时间调整自己埋进学习里,不要想别的要接受事实,范雪在傍晚返校自习前还是产生了退缩心理,怕自己看到徐文的脸,更怕自己看到他俩谈恋爱的样子,而徐文好像也没有了先前的轻松,也是躲着她。
可是,一个学校,一个班,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礼拜日清晨,天边刚露出微微的鱼肚白,范雪就被叫醒了。
今天收假。范雪还是有些慌张,想着马上又要见到徐文,她坐在餐桌前看着面前的饭菜,如临大敌。
范爸只当她是假期综合症,拿筷子轻轻敲了一下她的碗沿:“快吃啊,别让人家等。”
她闷着脑袋开始提筷子,又猛然惊醒:“让谁等?”
范爸皱了皱眉头,思忖这孩子到底怎么了:“安详那孩子啊,以前他不都是来等你的吗?”
范雪瞬间感觉脑袋被针扎了一般疼,赶紧扒拉几口饭,边扒拉边摇头:“哎呀,我居然忘记了。哎…”
范雪赶紧穿好鞋子,摇摇手,无精打采:“我走了啊。”
范爸点了点头。
范雪这才如释重负地和爸爸告了别,关上门郑重地做了两个腹式深呼吸,才不快不慢地下楼。
以往她和安详在去学校的路上话都很多,可是今天就很奇怪,安详自上车前一句例行礼貌的“中午好,雪”之后就一直缩在后排座位一角,一直到下车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过话。
甚至到了学校,安详也只是一句“我先进去了。”
范雪只能怔住的对安详挥了挥手说再见。
转过身去,徐文已经站在她的旁边。
看着范雪疑惑的眼神,徐文无奈地说:“我刚刚到。”
范雪回头看了一眼仍停在校门口还没有离去的客车,也没有多说什么。
徐文懒得再解释,岔开了话题:“我昨天去了博文书店,《斗罗》要过几天才有。我预定了三本。”范雪一听到小说相关的就很兴奋,转念又疑惑:“三本?”
徐文笑了笑:“赵思卿说她也想要。”
范雪心想“果然如此”,提了提沉得要死的书包:“她也看小说啊?”
“她没看过,但是我跟她说好看,她就说她也要开始看。”范雪悄悄翻了个白眼:那你从一开始看啊,跑到四凑什么热闹。虽然是在给自己添堵,但范雪还是忍不住问:“你们……周末干什么了?”
徐文叹了口气,丧丧地说:“哎,没干什么,感觉她还没你有趣啊。”
“那你们约会约了啥?”
徐文持续挫败:“她拉我在网上讨论了一天的东野圭吾。还打了几局游戏。”
范雪吐血,还有些幸灾乐祸,你丫喜欢这样的啊?见到她很开心?开心和她写作业吗?居然还窝在家里打游戏,哈哈。
但她没再说话了,走到教学楼的时候徐文见到同班哥们就笑闹地搭着肩先走了。
临走前,徐文回头对着范雪说:“那三本小说,有一本是给你的,我还额外附加了一本《盗墓》给你。”
“你看我,对你好吧?”
初升的太阳将他的背影拉出很长很长。
那一大束白晃晃的花像云雾般将他包裹缠绕。
一直到背影被蓊郁苍翠的绿色淹没,徐文依然保持着挥手的姿态。
恍然若失,寂寞又孤独。
这光里下起了沙,疼过的心尖被埋葬。抬头仰望苍穹时,泪水倒不回心里,你不懂。
我的伤没人懂。
那些对她的嫉妒,疼痛,伤害……却都在这一时刻,烟消云散,只剩下云淡风清的忧伤的美好。
梦醒。
作者:零零散散的记忆,不如零零散散的结局。
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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