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突围 五，入道

跟着魏天行朝车站东南方向走去，一片密林的旁边一排排砖土结构的排房赫然在目！虽然都很低矮，但是与自己老家那八面透风摇摇欲坠的土坯房相比，已经属于相当不错了，董枫心底很满意。

推开门，一股强烈的雄阳之气迎面扑来。让人猝不及防，董枫差点来个后空翻！脚臭味，汗渍味，汉烟味……混在一起，形成一个气体武器，威力太过强悍。按照天朝人哲学观，凡事必有利弊，虽然有点熏人，但是更辟邪，估计在这住宿的人们没有得邪病的！什么“鬼上身”“鬼打墙”“掉魂”全部退避三舍，这些人自带光环，鬼看到都撒丫子就蹿，更何况病！

看到董枫翻白眼的模样，魏天行哈哈大笑：“小子，这是第一关，辛苦的还在后面。咋样？能克服不？”

董枫也感觉自己有点矫情了，都他妈的睡马路了，哪有资格嫌弃这个。立马把胸脯拍的啪啪响，“大叔，你也太小看我，此等臭气，何足挂齿”。

看到他这装逼拽词的样，魏天行发现这小子还挺逗，不禁更多了几分喜欢。

两排稻草麦秸打成的地铺，里外对称两排，上面一条条油乎乎的被子十分醒目，好像挑衅似的瞅着董枫。

拉着董枫走到最里面靠近墙角的位置，坐了下来！这里原来就是魏天行的铺位，总体来说清洁程度比其他好上不少，后来董枫才知道，两排最里面的墙角，是属于一个宿舍里有地位的人才能拥有，这是不成文的规定，要是新来的或者装逼犯往这里凑合，立马挨踢，看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果真不假。

坐在铺位上的魏天行，一边抽着卷的烟，一边看似不经意的问董枫：“小子，你知道我们给谁干活吗？”

董枫有点诧异，他就知道过来做搬运，给谁干活，搬运什么，他真的没有过多考虑过。

看到董枫一脸的茫然，魏天行淡淡道“我们是给日本人干活，而且搬运的是粮食，是粮食”。

魏天行突然提高声音，对粮食两个字重复一遍，让董枫心里波澜顿起，不过似懂非懂。看到董枫一头雾水，魏天行并没有继续下去，而是话锋一转问道“你读过书吗？”

“三年私塾，一般的字都认识，但是很深奥的就看不懂了”

“你们先生都是对你们讲什么”？

“仁义礼智信，忠君爱国……”

“哦，忠君？”不知道什么原因，魏天行突然一脸不屑“咱们这是给日本鬼子干活，你要学的机灵一点，首先管住自己的嘴，懂吗”？

看到魏天行情绪波动有点异常，董枫赶紧郑重的点点头。

“小子，记得那天晚上你看到我那个样子，好像不怎么怕啊？胆量不小啊。”

董枫终于听到喜欢的话题了，精神顿时为之一震：“大叔，那有什么好怕的，更大的事，我都干过。”说着从腰上拔出匕首，像魏天行炫耀了下，魏天行并没有接过匕首，而是会心一笑。

不过这话倒是勾起了魏天行的好奇心，饶有兴趣的顶着董枫！

看着偶像有兴致，董枫的话匣子打开了，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道泛滥一发不可收拾。把纵火的事从头到尾细枝末节，全盘托出，好不容易遇到崇拜的人，他终于把藏在心里几年的骄傲发泄出来了，说完以后顿感神清气爽，且差点把夜袭镇关西的事带出来，可惜已经答应婆婆不说，所以及时刹车了，就这地上还划了一道沟。

魏天行听完满面赞许之色，“行，小子有种，有前途”。

听到偶像的夸奖，得到别人的认可，是一件莫大的幸事，董枫也不例外，心里美拉八滋的，要是没人再旁边，估计能打一趟通背拳。

这一顿交谈很融洽，对彼此又加深了几分了解。只是让董枫对让魏天行情绪变化的几个词语记忆深刻，一直萦绕心头。

时至中午，魏天行并没有去食堂吃饭，而是带着他出去小搓一顿。跟着魏天行走在大街上四处张望，虽然刚来那天他见识了这个城市的样子，但是没有来得及品味，就睡过去了。现在置身其中，感觉大不一样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街道两旁琳琅满目的商店，和穿梭不断的人流，让董枫啧啧称奇。突然一个像青蛙一样的小汽车，从身边闪过，董枫好奇的回头看了几次。魏天行拍拍他的肩头，两人继续前行。太多的新鲜事物纷至沓来，让人目不暇接，珠光宝气穿着露大腿衣服的女人，衣冠楚楚带墨镜的男人，更多是衣衫褴褛目光呆滞的穷人，所以一切尽收眼底？……

拐弯抹角好一会，来到一个很偏僻的小酒馆内，在一条狭长巷子的尽头，若非有个幌子，一般人都不会发现这是酒馆。不过看着很温暖，不那么喧嚣和嘈杂。

随着魏天行刚进来，就听到一个洪亮且苍老的声音响起“小魏，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好一段时间没有过来了”。随着声音未落，一个十分魁梧的老头，已经从那特小的柜台后来迎了过来。

魏天行也赶紧迎过去，和老头热情握住双手一阵寒暄。不难看出，他们关系非同一般。董枫跟在身后，偷偷打量一下老头，大吃一惊！魏天行大约一米七的身高，在这老头面前竟然矮了半头还多，自己一米七五算是大个了，在老头面前也逊色三分。最主要，身体笔直走路动作虎虎生风。大约六十左右，红面虬髯煞是威风。可惜董枫没有看过徐锦江扮演的金毛狮王，要是看了，肯定大呼穿越。不禁暗暗称赞，好一条大汉啊。称赞完又感觉哪里不合适，再次回赞道，好一条老汉啊！

寒暄完，魏天行把董枫拉到老者面前“董枫，这是杨荣昌，山东济南的，你应该叫杨爷爷”。回到头来，指着董枫对老头也是一番介绍，特别说到董枫当初帮助自己的时候，老头立马对董枫刮目相看，冲董枫伸出大拇指。董枫谦逊一笑叫声“杨爷爷”，老头开心大笑老怀大慰。

一会老头自顾去了后厨忙了，估计亲自下厨给他们两个弄点好吃的！他和魏天行把坐在最里面的一张桌子，这时候他才环顾这个酒馆，虽然外面毫不起眼，但是里面却别有洞天，干净安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共六张桌面，进门旁边摆放几坛老酒。让人感觉很舒服……

这还是董枫第一次进饭店，虽然很小也算正式啊。记忆中就有那么为数不多的两次买东西吃，都是赶集回来太晚，父亲给自己在地摊买了五个水煎包，仅此而已。所以现在有点小兴奋，终于做到饭店的桌子前，大大方方的吃饭，也许还能喝酒，幸福啊！

片刻功夫，一个女孩端着一盘花生米，一盘凉拌豆腐干过来了：“魏叔，你来了，这是两个凉菜，你们先吃，一会还有”。说完后，看了董枫一眼，羞涩一笑快速离开了。

董枫一阵恍惚，好像自己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么耐看女孩，毕竟自己连县城都很少去，哪能接触很多女孩。这女孩虽然不是特别惊艳，但是素面朝天更显得清秀艳丽，中等身高鹅蛋脸，加上黑黝黝的麻花辫，小家碧玉的影响浑然天成。

看到董枫这幅模样，魏天行不禁莞尔，感觉自己太失态了，顿时羞的脸红脖子粗，就差钻地缝了。

“小子，这是你杨爷爷的孙女叫杨秀芝，比你小一岁知书达理，以后文化上有啥不懂得，可以向她请教，不过别愣头愣脑的，知道吗”？

董枫赶紧点头应允……

当杨荣昌坐在对面的时候，桌上又多了两份热菜，一盘青椒猪肝，一碗炖菜，还有一壶酒，可以说很丰盛。而那位姑娘，站在柜台垂下粉梗，偶尔偷偷向他们这里瞄一眼。

“小子，倒酒吧。记住，以后只要在这场合，倘若你是晚辈，就要主动按辈分年龄斟酒，知道长幼尊卑，这是规矩，懂吗？”，魏天行一边吩咐董枫倒酒，一边教诲。这是天朝几千年的文化，作为男人必须懂得，不然怎么为人处世呼朋唤友。

当第一轮酒过后，董枫差点蹦起来！被自己垂涎三尺的美酒，真他妈的辣。不光杨荣昌魏天行大笑起来，就是一直羞答答的秀芝姑娘也掩口而笑，虽然自己出丑了，但是屋里的气氛更加融洽了，自己也不觉得尴尬了！

杨荣昌对魏天行说“以后没事常带着这小子来，我挺喜欢他”。

魏天行点头应允，董枫则心花怒放，兴奋之情难以言表。连喝酒也不辣了，啧啧的眨巴嘴！

“杨叔，我心有不甘，这份工作让我心都伤透了，自己同胞食不果腹，却大批粮食低价奉送日本，可耻透顶。”魏天行借酒意，发泄愤懑。

杨荣昌长叹一声若有所思道“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兼济天下，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不会就永远这样沉沦下去的，我相信乱世出英雄，这个民族会再次雄起，应该就在不远的将来”。

董枫听到他们的对话，虽然不能完全理解，但是好像隐隐约约吹散了，自己心底最深处的迷惑。所以更加专注的倾听每一个字，希望借此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