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突围 二，镇关西

经过一昼夜的长途奔袭，到达徐州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盲无目的的他站在车水马龙的街道，感觉耳目一新，虽然是战乱年代，但是城市毕竟是城市，不是自己那小河环绕的村庄可以比拟的！

突然感觉一阵倦意袭来，刚才被新鲜感冲散的疲倦饥饿感接憧而至，吃点东西，还是先睡觉吧！

头重脚轻的他找个一个向阳的墙角，把包袱枕在头下不管不顾沉沉睡去。华灯初上的时候，他才悠悠醒来。

睁开眼的第一时间，他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件女人的衣服！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发现就在自己不远处一个老太太坐在那里，对着自己善意微笑着！“婆婆，这是你的衣服吗？”董枫下意识的问道。

看到董枫已经彻底醒了，又向自己询问，这位婆婆一边向这走来，一边回答说：“是的，下午路过这里看你睡着了，怕你着凉所以给你盖上！”。

董枫发现婆婆其实并不大，最多六十左右，不过在那个年代六十岁已经属于老年，一头白发皱纹堆垒，走向自己的速度缓慢，原来左腿瘸了，走路摇晃的幅度很大！

董枫赶紧站起来，把婆婆的衣服抖抖：“婆婆，谢谢你！”。婆婆接过衣服，语重心长的说“孩子，以后别轻易这么睡觉容易受寒，到了年老你就知道厉害了！”

“谢谢，婆婆！”

“孩子你是哪里的，怎么大白天在这里睡觉”？

“婆婆，我是安徽的离这里不远，没有出过门，家里太穷了想来这里找个活干，今天刚来没有地方住，就在这里睡了”。

“孩子，如果你不嫌弃我老太婆，今晚去我家吧！”

流落他乡举目无亲，能遇到这样好心人实属幸运。董枫自然求之不得，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其实他不是没有戒心，在那个年代穷人家的孩子比较早熟，但是凭直觉这面容和蔼的婆婆，绝不是坏人，往往人的直觉是比较神奇的。再说了，自己身无长物何惧之有？

一路攀谈之下，董枫才知道婆婆姓王离自己老家不是太远。她老人家来到徐州已经数年，靠着讨饭和撂荒为生。一生命运多舛，老伴去世太早也无子女。但是她很有骨气，不想在老家受嗟来之食，所以一个人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好在虽然腿有残疾，平时身体还算硬朗，经过别人帮忙她在城南云龙山下自建了一个茅草房，虽然生活贫困，倒也安然。

听着婆婆娓娓道来，董枫一股敬佩之情油然而生！一个身负残疾的孤寡老人，能如此清高难能可贵。

“孩子，我们到家了”。婆婆的声音，打断了董枫的思绪。

映入眼帘的是一所低矮的茅屋，背后依靠大山，不远处就是闻名遐迩的云龙湖。放眼四周，在这迷蒙的夜幕下，还有不少同样的茅屋散落在各个角落。眼前这幅画面，让董枫一阵心酸。

进入房子里，才发现空间虽小，但是很整洁，除了基本的日常用品别无他物。一个很大的地铺占据半壁江山，婆婆看到董枫满腹狐疑的神色，也不生气，淡淡的说：“本来一个人用不着这么大的铺，但是后来经常救急流落人，也就刻意的扩大了，以备不时之需嘛”。

董枫羞赧一笑，婆婆并不在意。

躺在婆婆的地铺上，董枫久久不能入眠。本来就睡了整整一天，又是陌生的地方，更加毫无睡意。屋外的虫鸣格外悦耳，让他对家有了淡淡的思念。对以后的日子更加不敢想象，千头万绪涌上心头，孤单的难以抑制。听到不远处婆婆均匀的微鼾声，心里多了一丝温暖。

突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传入耳中，在这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兀！“难道这里还有别人要来吗？婆婆刚才没说啊，但是脚步越来越近，确定就是奔着这里来的”。突然感到一阵紧张，下意识的摸摸别在腰带上的那把匕首。

“轰”一声巨响在董枫耳边响起，震撼程度对他来说不次于炸雷。

“他妈的，死老婆子开门，齐爷我来了，快点”。屋外一个男人在扯着嗓子喊，那种醉酒的状态展露无疑。

随着董枫的豁然坐起，婆婆也随之惊醒了，但一点都不惊慌，好像对于这事习以为常了。一边应付外面人，一边摸索着火柴点灯。“孩子，你只管睡觉，别的事不要多问”，点灯的时候还不忘叮嘱安慰董枫。

随着王婆婆打开门，董枫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一位高大的身影，目测之下此人身高不次于自己，但是比自己要魁梧太多！因为灯光太暗，具体轮廓无法看清。他是干嘛的？董枫暗自猜疑，但是直觉告诉他，此人绝非善类。

“怎么半天，才……才才开门，是不是故意敷衍齐爷我呢？”这厮醉眼迷离口齿不清，在斥责王婆婆，说着抬手就要打婆婆。

婆婆本能的用手护住了头，不难看出这样的行为已经不止一次，让一个花甲老人都产生条件反射！看到婆婆竟然护头，这厮直接朝婆婆的手面抽来，“啪”一声脆响，在屋子里回荡！

挨打的婆婆并没有愤怒，依然慌忙解释：“齐爷息怒，我老婆子不敢怠慢恁，只是最近身体不好，所以慢了一些，还请宽宏大量”。

躺在被窝里的董枫此刻，怒火中烧目眦尽裂。静静地看着动态的发展，倘若再有第二下，定将这厮废了！他之所以此刻依然能克制自己，不是他不够热血和懦弱，相反是他超出年龄的冷静。

再者自己初来乍到，什么都是一无所知，刚才婆婆一再叮嘱让自己不要掺和，所以各方面因素加在一起，让他依然还能静观其变！

那些头脑一热敢捅天的事，不是他的风格，但是论起捅天来，他可以说不次于任何人，人家用竹竿，他敢用梁头。

十六岁的那年，他就敢夜入镇上财主家风高放火，且在人喊马嘶之际砸瞎财主一只眼！此等壮举，他不但没有炫耀，连对父母都守口如瓶！当时镇上沸腾了，各种调查各种搜查折腾整整月余才罢休，就这董枫没事还在财主门口溜达好机会。十六岁尚且如此骁勇，二十岁的今天怎么可能胆小怕事？

看到婆婆虽然挨打，依然对自己毕恭毕敬，让这厮感觉很受用。也就放下了手，他放下了手无形中救了自己一次，准确说目前他算逃过一劫，只是目前哦。

就见他从背后提出一个大包袱，甩胳膊扔到王婆婆脚下：“告诉你啊，明天起来就给我把衣服洗好了，傍晚我来取，后天齐爷我要赴宴，你要是耽误我赴宴，你赶紧从这里给我滚”。说完又把身上的褂子也脱了，扔过来：“还有这……这件”。

喷完后，踉踉跄跄的滚蛋了。

“婆婆，他是干嘛的？”董枫实在憋不住了，直接问道。

婆婆也不隐瞒，虽然刚才受辱，但是婆婆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罪恶的年代和黑暗的社会，已经把一个孤寡老人蹂躏的有点麻木了。

原来这货就是这一小片的地头蛇，外号“镇关西”恣意妄为横行霸道。在这里住的都是最底层的人，要么孤寡老人，要么懦弱的妇人孩子，为了最简单生存在这里挣扎，哪有反抗他的勇气。这厮倒也奇葩，还他妈的学会了因地制宜，男人或者年轻一点的妇女，经常带到他的狗窝里干点体力活，唯独王婆婆他无处下口，但是如果就这样放过，又感觉心里不平衡！最后绞尽脑汁想到一个点子，就是专门给他家洗衣服！开始婆婆也是想推脱，但是经过两次毒打，婆婆无奈的接受这屈辱的条件。

看着董枫精神恍惚，婆婆还以为他吓坏了，赶忙又进行安慰他！婆婆哪里知道，此时的董枫正构思着放血的计划：“畜生，遇到我你倒霉了，爷爷我要用你的血祭我的匕首”。

可是有婆婆在这里，如果一不小心会给她带来灭顶之灾。没有万全之策，不能鲁莽行事啊？至于什么是万全之策，一时半会想不出来。

窗外的月亮逐渐西移，带着一团乱麻的思绪，沉沉睡去。在梦中他看到父母弟弟，还有那个受伤的大叔…………

清晨的秋阳显得格外红，醒来的董枫头脑有点发蒙，看着这陌生的房子，一时有点不适应！转头看看婆婆的铺位，才恍然大悟。这是王婆婆家，是的，是婆婆昨晚收留了我。看我这脑子，哎，不由得对自己一阵鄙视。

“孩子，你醒了吗？”王婆婆好像听到动静，在外面询问：“如果醒了，起来吃饭吧！”

听到这里，董枫不由得一阵惭愧，赶紧穿上衣服，来到外面。看到婆婆正在一个特简陋的铁桶制作的炉灶煮饭，锅里已经沸腾了，看样子是熬的粥。

手里捧着大半碗稀粥，董枫心里暖暖的，萍水相逢的一个残疾老人竟然如此厚待自己，假如我能荣归故里，定会把老人带走给她一个安定的晚年…………

“孩子，一会我去湖边给人家洗衣服，你就在家吧。找工作不着急，我让这左邻右舍帮你问问，你年轻好找活，别着急”。

“婆婆，我给你一块去吧。在家呆着也无聊，去帮你洗衣服也能看看风景，一举两得多好啊”。看着比水缸都粗三圈的包袱，他怎么忍心让婆婆一个人洗！

扛着包袱搀着婆婆向湖边走去，他暗暗发誓：“镇关西，等着小爷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