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二人回到流云剑派。郑殊重拾当年笔墨,研读诗书,心中总有一个不敢去想到念头。按说他年纪已然不小,早该成亲生子,但他顽劣不堪,父亲长年在外,疏于管教。他是一个对什么东西着迷就万事不管之人,与女子几无接触。那日易牙居邂逅李微,惊为天人,加之谈吐风雅,颇对他脾胃,一颗心不由全系在她心上。他眼见李微阵仗,料想出身不凡,但流动云剑派已隐隐成为仙界正道之首,郑家又在门中高居首位,自然不至输了去。惟一担心的是自己不修仙道,但所幸李微并未介意,倾心相交。郑殊本性聪慧,但遇到这等人生大欲,也与凡夫无异。他暗中已不知画了多少李微画像,写了多少诗词,醒时梦里,常常不自觉的笑了出来。
一日师徒同食,郑殊问道:“今日什么日子?”
苏静答道:“五月二十。”末了不禁又说了句:“离见李仙子还有十多天呢,真真难熬。”
郑殊尴尬。苏静又道:“自我进门,门中所供一应物事,师父悉数交与我打点。徒儿足不出户,师父可知如今门中供应变了么?”
郑殊道:“我也是足不出户……什么变了?”
苏静道:“一切日常所需,仍是旧例。但所供灵石却少了一半。”
郑殊奇道:“你是四代弟子,每月当有一百灵石,我是三代,当有五百,父亲的月例不由我收点。但因郑家长年镇守隔玉山,劳苦功高,门中俱是加倍发放。如此算来,一月当有一千二百灵石。五月你收了多少?”
苏静道:“六百。”
郑殊越加奇怪:“如今隔玉山虽然形势紧张,但灵石开采并未懈怠,门派收入不说高涨,至少不会下跌,如何会减少月例?”
苏静道:“日前我收拾庭院,想在院里种些奇花,恰见莳花阁丫头小菊路过这里,便向她讨些种,谁知她说,现今门派管束严厉,不敢私自将奇花种子送人。我说没奇花种子,但凡普通花草,也能将就。她神色似有不耐,拿出一包月季种子丢与我,匆匆走了。”
郑殊道:“这些年门派平安无事,人人懈怠,值此多事之秋,掌门为怕弟子玩物丧志,想励精图治,也未可知。”
苏静又道:“但小菊不过一个丫头,郑家在门中有素有威望,怎会对我无礼?我不是恼她无礼,但这事透着蹊跷。”
郑殊不语,半晌方道:“小菊或许身有要事,或有自身烦恼,也未可知。她虽身为婢仆,但思想性情也与仙人无异。”
苏静道:“师父往好处想,自然不错。”说罢不再言语。
郑殊听过苏静所说,虽然宽解,心下到底有些疑惑。吃完饭后,便向张长老家走去。
张长老却未在家,迎出来的是张长老孙子张立异,身材高大,眼中闪着坚毅之光。郑殊平日虽少出门,但与张长老一家亲厚,这位张立异自然见过,此人心志坚韧,性子豪爽,郑殊对他印象颇佳。
郑殊问道:“异哥,张长老哪里去了?”
张立异道:“爷爷找掌门有事相商。郑兄弟找他有事?”
郑殊道:“也无别事,就是想问一下,门中月例是否改了?”
张立异道:“兄弟先进来说话。”
二人进门坐下后,张立异道:“郑张二家关系匪浅,有些事我就直说了。我听爷爷说,门中月例并无改动,但门中各家对郑家月例加倍颇有不满,掌门有心镇压,但为顾全大局,怕寒了众人之心,便将郑家月例降为普通,以示公平。爷爷勃然大怒,今日已是第四次找掌门去了。”
郑殊呆立不动。
张立异劝道:“兄弟无需担忧,爷爷身为三大长老之一,还是能说得上话的。就算无可改变,你但有所需,只管向我说。”说罢拍拍胸膛,眼中透出诚恳。
郑殊心中感动,道:“郑家虽不富贵,但也不在这点月例上。我又不修炼,要来何用?今日只是来问问。”
张立异喜道:“正是!兄弟是豪气男儿,如今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说罢眨了眨眼,道:“爷爷正好不在,咱兄弟喝几杯?”
郑殊正投所好,答道:“妙极。”
张立异道:“爷爷平日训诫,家中子弟无事不可喝酒,怕废了修炼,爹爹也是如此。我只好偷偷的喝。你看我今年二十八岁,已入聚灵巅峰,比起你爹自然不及,但也不算是废了修炼不是?”一边从地上一掀,只见出现一个小洞。张立异从中将出两坛美酒,又拿出卤好的兽肉,递与郑殊一份,忙不迭的喝了一大口。
郑殊记取这个暗门原是两前年张立异央他悄悄造就,当时并不知何用,如今却恍然大悟。不禁伸了伸拇指,笑道:“异哥别出心裁,令人佩用服!”
张立异哈哈大笑,颇为得意:“爹爹不时进来查看,却不知我别有洞天。机不可失,咱们先痛快一次。平日虽有酒喝,但一个人独饮,到底无趣。”
郑殊也不推辞,二人你来我往,一坛顷刻见底。张立异还等再取,郑殊止道:“喝酒我不怕你,但如今你在家中,喝多了被你爹或爷爷知道了可不太妙。但有空闲,你只管来我隐心居,咱俩看谁千先醉倒——你这段日子倒不常来我家,难道勤于修炼?”
张立异道:“对于我们修仙大派,灵石充足,修为增长是容易的,难就难在突破境界,那可不是光靠苦修就行。悟性不足,一辈子也突破不了。我如今卡在聚灵巅峰,体内法力已无法增长,就是迟迟不能突破。所以近来爹爹和爷爷也不太管我,让我自寻契机。我不去你家,是因为你新收弟子,怕有不便。”
郑殊道:“这有什么便不便的?我在修炼上又指点不了她,平日她只管修炼,我只管玩乐,各不相干。你尽管常来。”
张立异闻言大喜,连道:“一定,一定。只怕我爷爷快回了,你快走罢。”
郑殊见他爽快,心下也是高兴,便向家中走去。走不多远,迎面碰上张立异两位堂兄张立标,张立新。郑殊问道:“两位师兄找异哥么?”
二人道:“是啊。”也不问郑殊何来,直接去了。
郑殊心中纳闷,他平日虽对二人不及张立异亲厚,但见面相互寒喧,也是有的,二人甚至十分亲热。郑殊不得其解,闷闷回去。
郑殊向苏静说了月例之事,说道:“既是如此,你收下就是。反正你修炼也用不了这许多。到时用完了,我再给你。”
苏静道:“我自然不计较灵石多少,只是……”
郑殊问道:“只是什么?”
苏静道:“师父虽不关心门中之事,但心思聪慧,有些事岂会想不到?”
郑殊默然,他刚一听说此事,心中便觉不对,只是他生性乐观,凡事从好处想,加上本身不缺灵石,就放下了。此时听苏静一提,心中只觉一阵不妙。对苏静道:“多想无益,明年爹爹回来,自有处置,如今你只管安心修炼。”
苏静本待道:“明年能回来么?”但不忍郑殊忧急,又怕是自己多心,便不再提。
次日张立异来郑殊家喝酒,两人大醉。张立异对苏静赞不绝口,送了她一件白色银莲丝衣。此衣是天地奇物银莲子,抽其藕中丝线而制,聚灵巅峰修者亦不易攻破。苏静心中喜欢,晚上就穿来给郑殊看。
郑殊道:“现在穿着做什么?谷中又无危险。嗯,异猛子送的衣服竟然大小适中,实在难得。”
苏静笑道:“才不是呢,这银莲丝衣可随输入法力随意变化。所以不论他送给谁,都是合身的。”
郑殊道:“只怕价值不菲,异猛子人本豪爽,爷爷又是门中长老,自然富有。但恐怕也让他大花了一笔。”
苏静道:“是啊,这衣服只怕不比你买的那些材料便宜。异师伯出手当真豪阔。”
郑殊叹道:“他想送人的东西,从不心痛。我在门中朋友不多,他算是一个。我两位师兄在谷中时,也对我不错。”
苏静忽然撒娇:“师父,你看我穿这衣服好不好看?”
郑殊见苏静自入门来,一直沉沉稳稳,今日忽然如此,不禁奇怪,说道:“还行吧。你才这一丁点,就爱打扮了?等以后有了如意郎君,再打扮不迟。”
苏静愀然不乐,又问郑殊要了几本诗书,说是看着解闷。郑殊越发奇怪。
转眼几天过去。这日郑殊将苏静叫来,取出一支玉钗,问道:“你看这钗子如何?”
苏静接过细看,道:“玉是上等温玉,内中亦有阵法,有醒脑提神之效。寻常人怕不易拥有。”
郑殊道:“这是我娘亲所留,你插上看看。”心中暗道:“爹爹当年交与我,说遇见了心仪的女子,就送与她。”但这话可不好对徒弟说出口。
苏静脸上一红,轻轻接过玉钗插在头上。郑殊细细打量。苏静忽然害羞,抬头问道:“师父您看什么?”却见郑殊又把眼睛望着窗外,神色温柔。
苏静顿时明白,抽下玉钗道:“那位李仙子插上,那就美了。”将玉钗还与郑殊,又道:“我回去修炼啦。”
郑殊嗯了一声。
苏静转头走去,刚要出门,又听郑殊道:“张长老送了你飞剑,周福送了你妆奁,李仙子送了你镯子,异猛子也送了你丝衣。我这做师父的,竟没送你东西,是我疏忽了。我这儿还有前年别人送与的一个玉坠,说是挂在脖子上,也有清心之效,便给你罢。”
苏静一喜,转过头来咯咯笑道:“真的?”
郑殊道:“我还能骗你?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玉坠,递与苏静。苏静高兴得小脸通红,接过来戴在脖子上。郑殊见苏静穿着张立异所送丝衣,戴着自己所送玉坠,腕上却戴着周福所送的手镯,问道:“李仙子送给你的镯子,应该比这个好吧,留着做什么?”
苏静淡淡答道:“李仙子送的镯子价值连城,自然是极好的。不过似乎大了点,就留着了。”
郑殊道:“那真可惜了。”
苏静道:“也不可惜啊,我也会长大的。”说着告辞回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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