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三年霜降,昱岭关在冷月中凝成铁灰色的巨兽。时迁伏在鹰嘴崖的凹处,盯着关顶烽火台的方向,掌心的飞虎爪磨得发烫。山风卷着细雪掠过他的胡茬,远处传来梆子声,三长两短——庞万春的弩手换岗了。
“好个‘九耳八环’庞万春。”时迁啐掉嘴边的草茎,指尖摩挲着腰间的牛皮囊,里面装着十二枚“流星火蛋”,每枚都裹着浸过松脂的棉絮。他想起三天前在忠义堂,吴用摊开羊皮地图,烛火在他镜片上跳成两点寒星:“昱岭关三峰夹道,若烽火台起,庞万春的连珠弩便成瞎子。”
更夫敲过三更,时迁猫腰向前。崖壁上的冰棱子挂着月光,他忽然顿住——左侧石缝里闪过半片衣角,是宋军的玄色劲装。反手甩出柳叶刀,刀身没入那人咽喉的瞬间,他看清对方腰牌上的“昱”字,正是庞万春亲卫的标记。
“来得正好。”时迁扯下尸体的披风,内里竟绣着狼头图腾。他将披风系在腰间,踩着尸体的肩膀跃上丈高的石台,烽火台的轮廓在头顶铺开,像口倒悬的铜钟。台基处堆着丈许高的干柴,中间立着碗口粗的燧木,果然如斥候所言,庞万春早备好了防火攻的后手。
忽闻关下马蹄轻响,三骑快马停在关前,灯笼上“卢”字被风吹得忽明忽暗。时迁摸出火折子,却在擦燃的刹那听见头顶异响——烽火台的铁栅栏后,一支弩箭正缓缓扬起,弩机上的红缨在月光下泛着暗红,正是庞万春的“锁喉红”。
“狗娘养的!”时迁就地一滚,弩箭擦着耳际钉入石壁,尾羽震颤声中,他已甩出飞虎爪。铁钩勾住台顶铁环的瞬间,他瞥见关顶甬道里涌出黑影,至少二十个弩手呈扇形散开,庞万春的银枪在队首闪光。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时迁咧嘴一笑,左手探入牛皮囊,捏碎一枚硫磺丸。黄色烟雾腾起的刹那,十三枚火蛋已按北斗方位摆好,正中的“子母连环火”滋滋冒火星。他扯掉腰间披风,露出内里的猩红劲装,那是晁盖临终前赐的“赤焰甲”,曾随他夜探曾头市。
“庞万春!”时迁的吼声撞在石壁上,惊起群鸦,“你射晁天王时,可看见他眼里的火?”话音未落,母蛋轰然炸开,子蛋依次爆燃,火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关墙上,像尊顶天立地的战神。干柴遇火即燃,燧木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火星子被山风卷着扑向弩手,惨叫声此起彼伏。
关下传来金铁交鸣,卢俊义的“麒麟黄金矛”挑飞首名敌将,燕青的弩箭紧随其后,精准射断弩手的弓弦。时迁看见卢先锋的战马踏碎冰面,溅起的水花在火光中如碎银乱撒,身后五百铁骑如黑潮漫过石阶。庞万春终于转身,银枪在火光中划出半圆,指向时迁:“好个鼓上蚤!今日便拿你祭旗!”他身后的连珠弩重新排开,却在扣动扳机时发出“咔嗒”空响——弓弦早被火光烤得龟裂。时迁趁机甩出绳索,如灵蛇般缠住庞万春的银枪,用力一拽,那杆名震江南的“穿云枪”竟脱手飞出,坠入崖下。
“弩手退下!随我近战!”庞万春抽出腰间佩剑,却在转身时看见关下的“宋”字大旗,月光下,“替天行道”四个大字被火映得通红,像极了晁盖中箭时的血泊。他忽然想起七年前在凉山,父亲临终前将弩箭塞给他:“万春,箭要射向欺压百姓的人,别学官军那套腌臢手段。”时迁落在庞万春五步外,火光照得他眸中似有烈焰跳动。他摸出最后一枚火蛋,上面用朱砂写着“晁”字——这是吴用特制的“追魂火”,专为庞万春而备。
“你输了。”卢俊义的黄金矛抵住庞万春后心,矛尖的红缨与锁喉红缨交叠,如两朵并蒂的血花。时迁这才看清,卢先锋的铠甲裂痕里渗着血,显然已在关下经历恶战。庞万春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释然:“七年前我在曾头市,见那晁天王骑白马挺银枪,便知他是条好汉。可朝廷要他死,我...我不过是颗棋子。”他望向烽火台,火势已烧到台顶,“今日死于火,也算还了他的箭债。”
说罢,他猛然推开卢俊义的矛尖,反手抽出靴中短刀,直插心口。时迁欲阻未及,只听见刀锋入肉的闷响,混着远处更夫的梆子声,竟像是天地间的丧钟。
“庞万春!”卢俊义的怒吼被山风扯碎。庞万春缓缓倒地,血浸透了身下的薄雪,却在火光中泛着奇异的金黄。时迁蹲下身,看见他瞳孔里映着跳动的火焰,嘴角竟含着笑——那是解脱的笑,亦是悔恨的笑。
东方既白时,昱岭关的烽火仍在燃烧。时迁站在关顶,望着卢俊义率军清扫残敌,黄金矛插在关前石缝里,矛尖挑着庞万春的锁喉红缨,在晨风中轻轻摇曳。他摸出怀里的硫磺丸,却发现早已在激战中捏成粉末,掌心的金黄与庞万春血渍混在一起,像极了梁山泊的杏黄旗。
“时兄弟,看。”卢俊义递来半块干粮,上面印着“义”字戳记,“这是解家兄弟烤的麦饼,还热乎。”时迁接过咬下,麦香混着硝烟味,竟吃出几分家的味道。关下传来马蹄声,燕青策马而来,手里提着庞万春的连珠弩:“卢先锋,这弩机上刻着字。”众人凑近,见弩臂内侧刻着小字:“箭下无冤魂,心中有苍生。”卢俊义沉默片刻,伸手抚过刻痕,像是触碰一段被战火掩埋的往事。
时迁望向远处的山峦,雪后初霁,一轮红日正从群峰间升起,将昱岭关的残垣染成金红。他忽然想起晁盖临终前攥着箭杆,对宋江说的最后一句话:“若捉得射我的,便叫他做梁山泊主。”此刻庞万春已死,可那箭杆上的血仇,却早已在这场大火中烧作齑粉。“走吧。”卢俊义拾起庞万春的佩剑,剑柄上“万春”二字被火光烤得发烫,“把他葬在关下,让他望着梁山泊的方向。”时迁点头,转身时看见烽火台的余烬中,一枚未燃尽的火蛋滚出,上面的“晁”字虽已焦黑,却依然清晰如昨。
下山的路上,雪水顺着石阶流淌,冲走了庞万春的血迹,却冲不走这场夜战的痕迹。时迁摸着腰间的飞虎爪,忽然明白:有些债,要用火来还;有些恨,要用光来灭。而他们这些梁山好汉,便是这乱世里的火与光,烧尽不平,照破黑暗。当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晨雾中时,昱岭关的烽火终于熄灭,只余下缕缕青烟,在天际勾勒出一道淡淡的痕,如同那段烽烟岁月的叹息,却又像新生黎明的前奏。毕竟,只要梁山的大旗还在,替天行道的火种,便永远不会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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