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方腊 夜袭帮源洞

宣和二年闰十月，睦州城外的桐江在子夜涨起暗潮。方天定蹲在芦苇丛中，指尖摩挲着牛皮护腕上的摩尼教火纹——那是养父方腊亲自用刀刻的，每道纹路都对应着《摩尼光佛教法仪略》中的一句经文。他望着对岸宋军粮仓的火把，像一串被掐住脖子的萤火虫，在夜雾中明明灭灭。

“少主，牛群已集结完毕。亲卫穆春的汇报打断了思绪。这个脸上有刀疤的汉子，曾是朱勔别业里的马夫，此刻却牵着三十头壮硕的水牛，牛背上捆着的不是粮草，而是浸过松脂的芦苇捆，牛角上绑着的青铜铃铛，每个都刻着光明破暗的粟特文。

方天定站起身，月光照亮他左颊的胎记——形如火焰的暗红色斑块，与方腊脚踝的星轨胎记形成奇异呼应。他解开披风，露出里面的明光铠，甲胄上的鳞片竟用鱼皮制成，在夜色中泛着幽蓝的光，那是用桐江千年鳡鱼的鳞片秘制，可抵御宋军的火箭。

还记得我教你们的童谣吗？他的声音带着西域胡笳的韵律，火光起，牛角尖，贪官污吏心胆寒。光明神，骑牛来，踏破宋军铁营盘。三十名牵牛的士卒齐声应和，声音里混着对朱勔的仇恨，像一把把磨利的匕首，只等捅进宋军的心窝。突然，粮仓方向传来梆子声。方天定掏出怀中的龟甲——那是方腊在他十五岁时赐的光明决，龟甲裂纹显示此刻正是地火明夷之象。他抽出佩剑，剑鞘上的佉卢文咒符突然发烫，那是三年前在碎叶城古战场上捡到的波斯古剑，剑柄里藏着摩尼教圣火的余烬。

点火！剑尖划破掌心的瞬间，鲜血滴在牛群面前的艾草堆上。穆春挥动火把，松脂芦苇轰然燃起，牛群被剧痛刺激，踏碎了拴住它们的麻绳。方天定看准时机，将浸透麻油的布条缠在牛角铃铛上，火焰顺着牛角窜起，三十头火牛竟化作三十个移动的火炬，在夜雾中拉出长长的光带。

宋军粮仓的梆子声突然乱了节奏。当值的裨将赵安提着灯笼冲出营帐，正看见一片火墙向自己压来。他腰间的花石纲督造腰牌还没来得及摘下，就被一头火牛撞飞，腰牌上的朱字被火焰舔舐，瞬间扭曲成灭字的形状。

火牛阵的威力远超想象。牛角上的青铜铃铛在狂奔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竟与摩尼教的战鼓节奏相合。方天定看见，火牛踏过的地方，夜雾被灼出无数孔洞，每个孔洞里都浮现出养父方腊宣讲教义时的幻影，手持十字架，脚踏黑暗。

“是摩尼教的妖法！宋军士兵扔下兵器四散奔逃，却被预先埋伏在粮仓四周的银凰队截住。苏三娘的绣春刀在火光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她战带上的铜铃此刻变成了死神的召唤，每响一声就有一个宋军头颅落地，血珠溅在火牛身上，竟让火焰变得更加炽烈。

方天定注意到粮仓西北角的防守异常薄弱，那里堆着的不是粮食，而是朱勔为徽宗搜集的奇花异石。他突然想起养父的教诲：官家爱石如命，咱们就用他的石头砸烂他的江山。于是挥动令旗，火牛群转向西北，牛角上的火焰点燃了堆放的太湖石，竟腾起五彩烟雾——原来这些石头都浸过松节油。

“不好！粮仓里有火药！赵安从昏迷中醒来，挣扎着想要点燃火药库的引信。方天定眼疾手快，掷出佩剑穿透他咽喉，剑身余势不减，竟钉入火药库大门的禁字匾额，火星溅在地上的火牛血上，竟奇迹般地熄灭了。当朝阳染红桐江时，三十头火牛已力竭而亡，它们的尸体围成圆圈，中间是熊熊燃烧的粮仓。方天定摘下头盔，露出额角新添的灼伤，形状竟与火牛阵的奔袭路线完全吻合。穆春递来一块干粮，他咬下时发现里面掺着碎贝——那是碣石滩誓师时剩下的祭品，此刻吃起来竟有一股奇异的香甜。

少主快看！苏三娘指着燃烧的粮仓顶部。但见浓烟中隐约有一头金牛轮廓，牛背上骑着的赫然是摩尼教的光明神，手中高举的不是权杖，而是方天定的佩剑。当金牛消失在晨雾中时，剑柄上的圣火余烬竟传到了方天定的掌心，他清楚地听见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汝乃光明神之骄子，当以火牛为笔，在江南大地上书写新的秩序。这场奇袭的消息传到方腊帐下时，漆园的摩尼教圣火恰好添了新柴。方腊望着战报上方天定的落款，目光落在天定二字上，忽然想起十五年前在碎叶城捡到这个孤儿时，他襁褓里藏着的波斯文书，上面用星轨图标注着天命定江南的预言。

去告诉天定，方腊往圣火中投入一枚龟甲，龟甲在火中裂开的纹路与方天定掌心的灼伤一模一样，下一个目标，是杭州的涌金门。那里的护城河底，沉睡着当年钱武肃王留下的镇海龙鳞甲，取之可为我军铸造光明之盾。而在百里之外的杭州，朱勔望着熊熊燃烧的粮仓方向，手中的翡翠扳指啪地碎裂。他不知道的是，方天定在清理战场时，从赵安的尸体上找到了一份密报，上面用朱砂圈着涌金门三字，旁边批注着：门内第三根廊柱，藏着吴越国秘道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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