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银灌入气管的触感像吞下一把碎刀片。
季沉本能地挣扎,却发现四肢被某种粘稠的阻力束缚——不是物理上的禁锢,而是时间流速的差异造成的迟滞感。
他的每个动作都被分解成无数帧画面,如同卡顿的老电影。
夜雨的身影在不远处缓慢扭曲。
她的黑雾眼球完全溶解在水银中,形成蛛网般的黑色丝线,这些丝线正连接着漂浮的记忆片段。
五岁的自己埋下蝴蝶发卡、十岁的夜雨被按在手术台上、十五岁的摆渡人在墓前放下白玫瑰……
“选择…一个支点…”
她的声音带着水波般的回声。
季沉努力划动双臂,左眼在银色液体中灼烧般疼痛。
当他触碰到最近的记忆片段——孤儿院后院的场景时,整个世界突然坍缩重组。
腐坏的苹果气味扑面而来。
季沉站在孤儿院后院的橡树下,十岁的自己正在脚边挖坑。
夕阳把男孩的影子拉得很长,影子的头部位置突兀地缺了一块,像是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痕迹。
“这是我最不想回忆的场景。”
夜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季沉转头,看见十七岁的夜雨以幽灵般的半透明状态漂浮着,黑雾眼球不断重组又消散。
“那天之后,一切都变了。”
小季沉从口袋里掏出个褪色的蝴蝶发卡,轻轻放进土坑。
当他填土时,有泪水砸在新鲜泥土上,却立刻被吸收得无影无踪。
“为什么埋掉它?”季沉问。
幽灵夜雨指向孤儿院三楼窗口。
年轻的季明远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与贩卖机后方相同的记忆抽取装置:“他每周都来‘检查’我的记忆。那天我发现发卡会触发某些被删除的画面……”
场景突然扭曲。
橡树迅速枯萎,土地翻涌如沸水。
当一切重新稳定时,他们站在了手术室里。十岁的夜雨被绑在手术台上,季明远正在给她注射某种荧蓝色液体。
“第一个转折点。”
幽灵夜雨的声音变得机械。
“他发现了发卡下的记忆残留,决定彻底重置我。”
小夜雨在手术台上尖叫,右眼虹膜逐渐变成琥珀色。
最诡异的是,她的左眼窝里开始生长出细小的金属丝,像某种生物电路板。
季沉突然冲向手术台,却发现自己穿过了所有人的身体。
他低头看手,发现自己的轮廓正在消散——水银世界在排斥他的干预。
“没用的。”
幽灵夜雨拉住他。
“这只是记忆的……”
她的警告被爆炸声打断。
手术室的门被轰开,十五岁的季沉站在硝烟中,手里攥着把滴血的美工刀。
少年身后是燃烧的走廊,火光中隐约可见其他孩子逃跑的身影。
“你来了。”
幽灵夜雨微笑。
“这是你第一次觉醒能力。”
少年季沉的眼睛完全漆黑,没有眼白。
当他走向手术台时,季明远惊恐地后退:“不可能!封印应该……”
美工刀划过空气,留下黑色的轨迹。
季明远的右眼突然爆裂,但他趁机按下墙上的警报按钮。
整个孤儿院开始坍塌,某种机械化的声音回荡在火场中:
【紧急协议启动】
【清理第37号实验体】
幽灵夜雨的身体突然抽搐。
她的黑雾眼球投射出新画面——地下室的隐藏隔间里,数十个培养舱同时开启,每个舱里都爬出与夜雨相貌相同的克隆体。
“看,这就是为什么……”
她的声音开始失真。
“我的记忆总是碎片化的……”
水银突然沸腾。
场景再次切换,这次他们站在某个类似实验室的地方。
成年的季明远正在操作台前调试设备,屏幕上显示着【记忆嫁接进度:97%】。
操作台上躺着昏迷的夜雨,她的太阳穴连接着电极,而设备另一端连着的竟然是——
“父亲的心脏?”
季沉震惊地看着玻璃罐中跳动的心脏。
幽灵夜雨的身影闪烁不定:“他一直在尝试…把守夜人的力量转移到……”
水银世界突然剧烈震动。
所有画面碎裂成千万镜片,每块碎片都映出不同的夜雨——穿红裙的小女孩、手术台上的少女、培养舱里的克隆体……她们同时开口,声音叠加成震耳欲聋的声浪:
“找到真正的我!”
季沉在声浪中坠落。
水银变成暴雨倾泻而下,每一滴都承载着记忆片段。
当他重重摔在某个平面上时,发现自己回到了地铁站台,但这里的一切都是反的——电子钟显示88:88,广告牌上的文字左右颠倒,连地砖缝隙里渗出的都是银色液体而非血液。
夜雨跪在不远处,双手抱头。
她的黑雾眼球已经恢复,但瞳孔变成了与季沉相同的纯黑色。
“欢迎来到记忆夹层。”
她的声音带着双重音效。
“这里是所有被删除时间的坟场。”
站台突然亮起刺目的红光。
隧道深处传来蒸汽机车的轰鸣,但声音时近时远,像被掐住脖子的野兽在哀嚎。
季沉扶起夜雨,发现她的体温低得像具尸体。
“列车要来了。”
夜雨指向铁轨。轨道上流动的不是电流,而是无数细小的记忆碎片,像被冲散的拼图般互相碰撞。
“它会带走所有未被锚定的记忆……”
季沉突然注意到自己的左手腕——夜雨之前系的防护咒布条正在发光。
上面的银色文字重组成了新信息:
【寻找血色时钟】
“摆渡人的提示。”
他环顾四周,终于在反向站台的尽头发现了异常:一座老式挂钟悬浮在空中,钟面是凝固的血色,指针永远停在12:05。
当他们靠近时,钟面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的微型空间。
漂浮在空中的是一枚眼球形状的怀表,表盖上的闭目图案与季沉左眼的纹身一模一样。
“这是……”
“你母亲的时间锚。”
夜雨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
“她最后送给摆渡人的礼物。”
季沉触碰怀表的瞬间,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
水银雨滴凝固在半空,蒸汽机车的轰鸣被按了暂停键。
唯有血色时钟的秒针开始走动,发出震耳欲聋的咔嗒声。
每一声响都撕裂出一段记忆:
第一声——母亲将婴儿的左眼封印进黑门;
第二声——年幼的季沉把眼球塞进夜雨眼眶;
第三声——季明远从未来时间线盗走眼球;
第四声——摆渡人在地下室分解自己的时间线;
第五声——
静止被打破。
蒸汽机车冲出隧道,却不是老式火车,而是一辆由无数人体残肢拼凑成的怪物。
车头灯是两颗跳动的心脏,每节车厢的门都是张开的血盆大口。
“记忆清理车。”
夜雨的黑雾眼球疯狂闪烁。
“系统要抹除这个夹层了!”
季沉握紧眼球怀表。
当列车逼近到十米内时,他猛地按开表盖——
怀表里没有指针,只有一团旋转的星云。
当星云接触到空气时,整个站台像被击碎的镜子般崩塌。
季沉和夜雨再次坠入水银海,但这次有无数银色丝线缠住他们,像脐带般将两人连接在一起。
下坠的过程被拉得无限长。
季沉的左眼自动解析着闪过的画面,终于拼凑出关键信息:
夜雨不是克隆体。
她是初代守夜人计划中的“活体容器”,本该在七岁那年被植入守夜人之眼的核心代码。
但季沉父亲暗中调换了实验材料,将儿子的左眼作为保护屏障植入她体内。
这才是季明远真正愤怒的原因——他苦心培育的完美容器被“污染”了。
“沉哥哥…”
夜雨的声音突然很近。
季沉转头,发现两人正漂浮在某个纯白空间里。
夜雨的黑雾眼球完全消散,露出原本的琥珀色瞳孔,只是现在那里面跳动着细小的金色火焰。
“我想起来了…全部……”
她伸手触碰季沉左眼。
剧痛中,季沉看到最后的记忆碎片:
孤儿院大火那晚,季明远带着记忆抽取器追杀夜雨。
年幼的季沉将左眼挖出塞给她,不只是为了救她,更是因为那只眼里藏着黑门的钥匙——父亲早就预见到系统会失控。
“所以摆渡人说…”
季沉的声音沙哑。
“你是我的保险箱……”
纯白空间突然被撕裂。
他们跌回现实中的地铁站台,正好看见蒸汽列车进站。
但此刻的列车已经变回老式机车,车头镶嵌着摆渡人平静的脸。
所有电子钟同时跳转到23:55。
“该上车了。”
夜雨轻声说。
她的右眼恢复正常,左眼窝却重新被黑雾填满。
“这次我知道该去哪节车厢……”
季沉看向手中的眼球怀表。
表盖内侧刻着一行新浮现的小字:
“第三节车厢,座位下的粉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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