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我们插队的地方名义上是内蒙,可实际上离黑龙江不远,都快靠近外蒙边境了。
这里的居民以汉族居多,只有为数不多的满族和蒙古族。
没到岗岗营子之前,你绝对想象不出那地方条件有多艰苦。
我们这一批知青总共六个人,四男两女,刚到地方,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四周全是连绵起伏的山脉,还有一眼望不到边的原始森林,出了屯子走上百十里地,都难见半个人影。
这地方根本不通公路,通电更是想都别想,能点上油灯,那都算是干部级别的待遇了。在这儿,要是能用上手电筒,就跟现在住总统套房一样稀罕。在城里的时候,我们还天真地以为祖国各地都过上了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好日子呢。
不过,那时候一切对我们来说都很新鲜。我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巍峨的大山,还第一次品尝到许多山里特有的物产。
这附近的山资源丰富,山货众多,河里还能捞鱼,所以吃饭倒是不愁。
后来回城,听那些去陕西插队的知青讲,他们那儿才是真的苦,好几年都没见过一粒像样的粮食。
知青们的活不算太重,毕竟这地方靠山吃山,农作物种得不多。
夏天的晚上,我们得轮流去田里照看庄稼,就怕被野兽糟蹋了,所以每天晚上都得有一两个人在庄稼地里过夜。
山里的庄稼可不似华北平原那般形成大片的青纱帐,而是这儿一块、那儿一块,哪儿地势平坦就在哪儿开垦出一块田。
这天夜里,正好轮到我和胖子搭伴。
胖子在草棚里呼呼大睡,我出去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就打算回去睡觉。
快到草棚的时候,我瞧见离草棚不远处有一大团圆滚滚的白影。
我揉了揉眼睛,仔细瞧了瞧,确定没看花眼,可天太黑,实在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时候我不信世上有鬼,只当是什么动物,便随手捡了根木棍,想把它赶走。
在这漆黑的夜里,一团白花花的东西,还在微微晃动,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它看起来不太像动物,可若不是动物,又怎么会动呢?天太黑了,我又没带煤油灯照明,根本分辨不出这究竟是何物。
虽说我不怕鬼怪,但面对这种未知的事物,心里还是难免有些发怵,不敢直接抡起棍子就打。我手中的这根棍子,其实就是从地里随手捡的粗树枝。
我小心翼翼地用树枝轻轻捅了捅那堆白生生的东西,感觉软软的……突然,黑暗中传来胖子的大喊声:“啊……干什么?胡八一!你用树枝捅我屁股干什么?”
闹了半天,原来是一场虚惊。胖子白天吃了不干净的果子,晚上闹起了肚子,正蹲在那儿方便呢。
黑夜里,就他那白花花的屁股格外显眼。
第二天早上,胖子不依不饶,非要我给他点补偿,还自称昨晚被我吓得死了一百多万个脑细胞。
我没好气地说:“就你那脑袋,能有那么多脑细胞?咱俩都是穷光棍,响应最高指示来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你想让我拿什么补偿你?我可先跟你说啊,作为你亲密的革命战友,我现在全身上下就剩这最后一条裤子了,你总不至于要我拿这条裤子补偿你吧?”
胖子一脸坏笑地说:“那倒不用。我昨天在团山子那片老林里看到一个特别大的蜂窝,你跟我去把蜂窝捅了,咱们弄点蜂蜜冲水喝,还能用蜂蜜跟燕子她爹换兔子肉吃。”
燕子是个姑娘,她爹是村里有名的老猎人。我和胖子都住在她家的知青点,她们父女俩经常进山打猎,时不时就请我们吃野味。我们一直觉得总吃人家的东西不太好意思,可实在太穷,也没什么能回报燕子父女的。
既然胖子发现了大蜂窝,我们就决定弄些蜂蜜回来送给燕子。
我俩都是急性子,说干就干。以前在城里的时候,我和胖子可是全军区出了名的调皮捣蛋鬼,捅个蜂窝这种事,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比这惊险十倍的事我们也没少干。
我怕在山里迷路,就找燕子借了她养的猎犬。
这是条半大的小狗,燕子给它起名叫栗子黄,她一直宝贝得很,都没舍得带它出去打猎。听说我们要去团山子玩,就把狗借给了我们。
团山子离我们村直线距离不算远,可因为没有路,我们翻山越岭,走了半天才到。
这片林子大得惊人,村里的人都警告过我们别进去,说里面有人熊出没。
我们在村里见过一个半边脸的男人,他小时候在这片林子里就遇到过人熊。
好在燕子她爹及时赶到,开了一枪惊走了人熊,才把他救下来。
可那孩子的脸还是被人熊舔了一口,人熊舌头上全是倒生的肉刺,这一舔就舔掉了一大片肉。
现在他都四十多岁了,左脸没了眼睛、耳朵,鼻子和嘴也歪在一边,至今还讨不到老婆。村里的老人们说起他的事,都忍不住落泪。
虽说我们胆子大,但也不敢贸然闯进原始森林。
胖子说的那个蜂巢,是他跟村里人来采松籽油时,在森林边缘发现的,蜂巢在林子外边靠近一条小溪的大树上。
可等我们到了地方,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这蜂窝大得超乎想象,比我们以前捅过的所有蜂窝加起来还要大。
远远望去,就像树上挂了一头没有四肢的小牛犊子,里面黑压压的巨大蛰蜂飞来飞去,嗡嗡声震得人耳朵生疼。
我忍不住埋怨胖子:“小胖,你他妈的这不是坑我吗?这哪是蜂窝啊,简直就是一颗马蜂原子弹,这要是捅炸了,还得了?”胖子却满不在乎地说:“没错啊,要是普通的蜂窝,我自己就搞定了,还用得着找你?怎么样,你还敢不敢干?”
我嘴上可不认怂:“这算什么?咱们的队伍是不可战胜的,美帝国主义的飞机坦克咱们都不怕,还能怕几只小蜜蜂?它们全是他奶奶的纸老虎,干就完了,今天这蜂蜜咱们吃定了。”
话虽这么说,但也不能蛮干,稍有不慎,就会被马蜂活活蛰死。
看这蜂的个头这么大,肯定有毒,被蛰上一两下,估计就小命不保了。
刚好旁边有条小河,这可真是天助我也。我先拿出一块饼子,掰了两块喂给栗子黄吃,让它远远跑开。
然后,我们各自穿上带来的军大衣,戴上狗皮帽子,扎好围脖,套上手套,又找女知青借了块透明纱巾,遮在帽子前面。检查了一遍,确保全身没有一点皮肉露在外面后,我让胖子找了两根空心的苇子,一人一根,准备等会儿跳到河里躲避蜂群攻击时用来呼吸。
一切准备就绪,我俩就像两只笨手笨脚的狗熊,一步三晃地走到树下。我手拿一团冬籽草和火柴,蓄势待发。胖子则拿着一根长长的杆子,嘴里数着:“一,二,三。”
数到三的时候,他猛地用长杆去捅蜂巢和树干连接的地方。
没捅几下,巨大的蜂窝“叭嗒”一声掉到了树下,里面的大马蜂瞬间像炸了营一样飞了出来,在天空中形成一大片黑雾,嗡嗡声震得人头皮发麻,密密麻麻地笼罩在我们头顶。
我早有准备,顾不上蜂群的攻击,赶紧用火柴点着了冬籽草,放在蜂窝旁的下风口。从里面飞出来的巨蜂被烟一熏,立刻丧失了方向感,到处乱飞。
我和胖子又迅速用泥土在燃烧的枯草周围堆了一道防火墙,就怕引发山林大火。
这时候,那些没被烟熏到的马蜂已经认准了我们,纷纷朝我们扑来。
我只感觉头上像下冰雹一样,“啪啪啪”地乱响。
不敢再耽搁,我急忙和胖子朝着旁边的小溪跑去。溪水不算深,只有不到一米。我们一个猛子扎到水底,身上的马蜂都被溪水冲走了。
我一只手紧紧按住头上的狗皮帽子,防止被水流冲走,另一只手拿出苇子呼吸。
过了好一会儿,我们才小心翼翼地露出头来,发现蜂群不是被水淹死,就是被烟熏晕了,危险暂时解除。
此时虽是盛夏,但山中的溪水格外冰冷,我全身都被冻得瑟瑟发抖,费了好大劲才爬上了岸,躺在石头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头上的阳光晒在身上,暖烘烘的,那种感觉说不出的舒服。
没过一会儿,胖子也撑不住了,晃晃悠悠地往岸上爬。
刚爬到一半,他突然“哎呦”一声,猛地抬起手臂,只见他手上被什么东西扎了个大口子,鲜血直流。
我赶忙又下到溪中去扶他。胖子一边紧紧握住伤口,一边骂骂咧咧地说:“你小心点,这河里好像有只破碗,他妈的扎死我了。”
这附近根本没人居住,怎么会有破碗呢?我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起来。我索性脱得赤条条的,光着膀子潜进溪中摸索。在胖子被扎的地方,还真摸出了半个破瓷碗。
看这碗的样式和青蓝色的花纹,隐隐约约有几分像我祖父以前收藏的北宋青花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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