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桥明月夜 第十九章·残刀问心

一、雨夜来客

雨下得很大。

雨点砸在青石板上，像是无数细小的暗器。楚忘忧坐在破庙的角落，擦拭着青霜剑。剑身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但那股铁锈味仍挥之不去。

庙门忽然被风吹开。

一个黑影站在门口，身形瘦削，黑衣黑靴，右手握着一柄没有鞘的刀。刀身狭长，微微泛着冷光，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雨水顺着他的斗笠滴落，在地上汇成一条细流。

楚忘忧没有抬头，只是淡淡道：“门在那边。””

黑影没动，只是缓缓抬起左手，露出一枚青铜钱币——钱币上刻着半轮血月。

“你还留着这个。”楚忘忧终于抬眼。

黑影摘下斗笠，露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他的眼睛很黑，黑得像是没有星光的夜，右眉上有一道细长的疤，像是被刀划开的裂缝。

“沈残。”楚忘忧收起剑，“我还以为你死了。”

沈残走进庙里，雨水从他身上滴落，却诡异地没有在地上留下水痕。他坐在楚忘忧对面，刀横放在膝上，刀尖指向楚忘忧的心口。

“你身上的青铜血，快压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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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旧债

五年前，楚忘忧和沈残曾在北漠联手追杀“血手阎罗”。那一战，沈残的刀断了，楚忘忧的剑染了十七个人的血。

最后，阎罗死了，沈残的右眉上多了一道疤。

而楚忘忧欠他一条命。

“你来找我讨债？”楚忘忧问。

沈残摇头，刀尖微微下移，指向楚忘忧的手腕——那里的血管已经泛起青铜色。

“我来杀你。”

他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我来喝酒”。

楚忘忧笑了：“你杀得了？””

沈残的刀突然动了。

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是简单的一记横斩，刀光如冷电，直取咽喉。楚忘忧侧身避过，青霜剑出鞘半寸，恰好抵住刀锋。

“铛——”

金属交击的声音在破庙里回荡，震落几片瓦砾。

沈残收刀，刀身上多了一道细痕。

“你的剑慢了。”他说。

楚忘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已经泛起青铜色，像是被一层薄薄的金属包裹。

“所以你是来送我最后一程的？”

沈残沉默片刻，从怀中掏出一只酒囊，扔给楚忘忧。

“喝。”

酒是冷的，入口却如火灼。楚忘忧呛了一下，咳出几滴青铜色的血。

“断魂酒？”他苦笑，“你还真是贴心。”

沈残没说话，只是握紧了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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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残刀之誓

雨停了。

破庙外传来乌鸦的叫声，嘶哑难听。

沈残的刀仍横在膝上，但他的眼神已经变了——像是冰层下的暗流，藏着说不清的情绪。

“青铜塔的第七层，有一面镜子。”他突然开口。

楚忘忧挑眉：“你进去过？”

“三年前。”沈残的声音很低，“镜子里的人，不是我。”

楚忘忧沉默。

沈残继续道：””你的血能开塔门，但进去的人，从来没有活着出来的。””

“除了你。”

“我？”沈残冷笑，“我早就不是活人了。”

他扯开衣领，露出心口——那里嵌着一块青铜碎片，碎片周围的血肉已经金属化，像是被某种力量侵蚀。

楚忘忧瞳孔微缩：“你……”

“三年前，我为了找‘那个人’闯进塔里。”沈残的语气平静得可怕，“镜子里的人告诉我，想要答案，就得先变成铜人。”

“所以你……”

“所以我砍了自己的影子。”沈残的刀尖轻轻点地，“现在的我，既不是活人，也不是铜人。”

楚忘忧忽然明白了什么：“你是来阻止我进塔的。”

沈残摇头：“我是来告诉你——如果你非要进去，就先杀了我。”

他的刀突然扬起，刀光如雪，映出楚忘忧惊愕的脸。

“残刀问心。”沈残的声音冷如寒铁，“这一刀，你接得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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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刀剑决

刀光斩落的瞬间，楚忘忧的青霜剑终于完全出鞘。

他没有躲，而是迎了上去。

剑锋与刀光相撞，爆出一串火星。沈残的刀法狠辣凌厉，每一刀都直取要害，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楚忘忧的剑却像是醉汉挥洒，看似毫无章法，却总能险之又险地挡住致命一击。

第十招时，沈残的刀突然变向，刀背重重拍在楚忘忧手腕上。

“啪！”

青霜剑脱手飞出，插在庙柱上，剑柄微微颤动。

沈残的刀尖抵住楚忘忧的咽喉。

“你输了。”

楚忘忧却笑了：“是吗？”

他的指尖突然弹出一枚铜钱——正是沈残之前给他的那枚血月钱币。钱币划过沈残的手腕，留下一道血痕。

血是黑色的。

沈残的刀顿了一下。

就这一瞬，楚忘忧已经翻身跃起，抄起青霜剑，剑尖直指沈残心口的青铜碎片。

“你砍了影子，却砍不断执念。”楚忘忧的声音很轻，“三年前你进塔，不是为了找‘那个人’，是为了找‘她’吧？”

沈残的眼神终于变了。

刀光再起！

这一次，楚忘忧没有挡。

青霜剑刺入沈残心口的青铜碎片，而沈残的刀，停在楚忘忧咽喉前半寸。

“叮——”

青铜碎片碎裂，沈残踉跄后退，嘴角溢出一丝黑血。

“你……早就知道？”

楚忘忧收剑，从怀中掏出一块绣着梅花的帕子——帕子已经泛黄，但上面的血迹仍清晰可见。

“她临死前给我的。”

沈残的刀终于垂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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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黎明之前

天边泛起鱼肚白。

沈残靠在庙柱上，心口的青铜碎片已经剥落，露出一个漆黑的空洞。

没有血，没有肉，只有虚无。

“塔里的镜子，会照出你最想见的人。”他低声道，“但那是陷阱。”

楚忘忧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还去？”

“因为有些答案，只能在那里找到。”

沈残沉默良久，突然将刀抛给楚忘忧。

“带着它。“他说，””我的刀，饮过铜人的血。”

楚忘忧接过刀，刀身冰凉，却莫名有种熟悉感。

“你呢？”

沈残望向渐亮的天色，嘴角微微扬起：“天亮了，影子该散了。”

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是晨雾般慢慢消散。

最后一刻，他轻声道：“别重蹈我的覆辙。”

然后，彻底消失。

只剩那柄残刀，静静躺在楚忘忧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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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刀语

残刀很冷。

楚忘忧握着刀柄，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刀身狭长，靠近护手处刻着两个小字——“不语”。

这刀会说话。

不是用嘴，是用血。当楚忘忧的手指擦过刀刃时，刀锋突然泛起暗红色的光，像是沉睡多年的凶兽睁开了眼。

“饮过铜人血的刀......”苏枕雪的声音从庙外传来，“难怪他能活着出来。”

她站在晨光里，右眼的青铜色比昨夜更深了些，瞳孔中的星图正在缓慢旋转。

楚忘忧收刀入鞘：“你早就知道沈残的事？”

“知道一点。”苏枕雪走进庙里，指尖掠过沈残消失前靠过的柱子，“三年前他闯塔时，我就在塔顶。”

“为什么不说？”

“说了你会信么？”她突然掀开左袖，露出手臂上七道青铜纹路，“就像我没告诉你，我的血也在慢慢变成青铜。”

庙里突然安静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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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铜钱卦

正午时分，两人坐在茶楼角落。

楚忘忧将血月铜钱抛在桌上，铜钱旋转七圈后立住，边缘泛起诡异的青光。

“双月重合前，我们必须进塔。”苏枕雪盯着铜钱，“沈残的刀是钥匙，但只能开一次门。”

“然后呢？”

“然后......”她突然咳嗽起来，咳出的血珠里混着青铜沙粒，”“就看七星灯愿不愿意放人。””

楚忘忧拾起铜钱，发现钱币背面的血月图案变了——月牙处多出一个小孔，孔中隐约可见微型楼阁。

“这是......”

“天机阁的标记。”苏枕雪压低声音，“你师父当年就是从那里带出的青霜剑。”

窗外忽然传来喧哗声。

街上一队铜人正缓缓走过，为首的捧着青铜罗盘，盘针直指茶楼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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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影中人

子夜，废弃义庄。

楚忘忧将残刀插在门口，刀身没入青石三寸。庄内的棺材突然齐齐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棺而出。

“出来吧。”他对着空荡荡的义庄道，“跟了一路，不累么？”

阴影里慢慢浮现一个人形。

没有五官，没有衣着，就像一团被强行捏成人形的黑雾。它走路的姿势很怪，像是刚学会模仿人类的孩童。

“我的......影子......”黑雾发出沙哑的声音，“还我......”

楚忘忧冷笑：“沈残砍了你一次，我不介意砍第二次。”

青霜剑出鞘的刹那，影子的胸口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跳动的青铜心脏。心脏表面刻着与楚忘忧手腕上一模一样的星图。

“塔主......等你......”影子扭曲着消散，“血月......重合......”

最后一缕黑雾缠上残刀，刀身顿时浮现血色纹路，如同血管般缓缓脉动。

苏枕雪从梁上跃下，脸色异常苍白：“它在标记我们。”

楚忘忧拔起刀，发现刀柄上不知何时多了道血痕——正是他拇指的形状。

“不是标记。”他轻抚刀痕，“是邀请。”

远处，青铜塔的方向传来钟声。

整整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