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雪落无声,却比刀锋更冷。
长街尽头,一盏残破的灯笼在风中摇晃,昏黄的光晕里蜷缩着一条瘦骨嶙峋的野狗,它低低呜咽着,像是在哭。
可江湖人从不哭。
他们只流血。
灯下坐着一个人。
一袭洗得发白的青衫,一柄裹着粗布的长剑,一壶未开封的烈酒。
酒是烧刀子,最劣也最烈,像极了江湖人的命。
剑未出鞘,人未抬头。
他只是在等。
等一个该死的人。
夜更深了,雪更大了。
远处传来脚步声,很轻,像是怕惊醒了这漫天的雪。
你来了。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倦意。
来人停在五步之外,斗笠压得很低,只露出一截苍白的下巴。
你知道我会来?
我知道。
那你可知我是谁?
青衫男子终于抬起头,眸子里映着雪光,清冷如剑。
血手阎罗,江南十三家灭门案的凶手。
斗笠下传来一声低笑,像是夜枭的啼鸣。
那你又是谁?
青衫男子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拆开剑上的粗布。布条滑落,露出三尺青锋,剑身如霜,映着雪光,冷得刺眼。
杀你的人。
剑出鞘!
快!快得像是早已刺出,快得像是从未入鞘!
血手阎罗暴退,可剑锋已至咽喉——
叮!
一枚铁蒺藜撞偏剑锋,黑暗中骤然掠出三道黑影,刀光如雪,封死所有退路。
埋伏!
青衫男子冷笑,身形忽如鬼魅般消失,再出现时,剑已刺穿第一人的心口。
第二人刀未落下,喉间已多了一道血线。
第三人转身就逃,可刚迈出一步,便直挺挺倒下——他的后心插着一柄飞刀,刀柄缠着红线,宛如一道血痕。
血手阎罗的斗笠掉了。
他脸色惨白,颤声道:你...你到底是谁?!
青衫男子甩去剑上血珠,淡淡道:十年前,青霞派满门被屠,只逃出一个少年。
血手阎罗瞳孔骤缩:是你?!可当年你明明——
明明中了蚀骨散,经脉尽断?青衫男子冷笑,可惜,我活下来了。
剑光再起!
血手阎罗的咽喉绽开一朵血花,他捂着脖子倒下时,听到最后一句话:这只是第一个。
雪停了。
长街上只剩一具尸体,和一行渐远的脚印。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幽幽回荡: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可江湖人从不需要提醒。
他们只相信手中的剑。
青衫男子走在雪中,左手提着酒壶,右手握着长剑。酒未饮,剑已归鞘。他忽然停下脚步,望向远处的山影。那里有座破庙,十年前,他曾在那里躺了三天三夜,等死。
但他没死成。
一个醉醺醺的老头救了他,给了他一把剑,一壶酒,还有一句话:江湖路远,要么醉着走,要么醒着死。
他选择了醒着。
所以现在,他必须让某些人永远沉睡。
酒壶终于开了封。烈酒入喉,烧得胸口发烫。这让他想起那个雨夜,想起满地的血,想起那双至死都不肯闭上的眼睛。
快了。他对着虚空说,再杀三个人,就能见到你了。
雪又下了起来。
这次,比刀更冷。
雪地上忽然多了串脚印。
小巧的,浅浅的,像落梅般错落有致地延伸到他面前三丈处。楚忘忧的拇指推开了酒壶铜盖。
好快的剑。少女的声音比新雪还清透。红斗篷下露出半截白玉似的下巴,腰间缠着银链软剑,可惜杀错了人。
酒液在喉间凝成冰刃。楚忘忧终于转身,看见她足尖点在一指厚的积雪上,竟未留下半分凹痕。
血手阎罗三年前就死了。少女抛来块青铜腰牌,月光下阎罗二字泛着诡异的绿,你杀的这个,不过是唐门叛逃的毒童子。
酒壶突然炸裂。烈酒在雪地上蚀出蜂窝般的孔洞。
唐门...楚忘忧的断眉抽动着。十年前那场灭门夜,他在师父心口拔出的正是淬着唐门剧毒的透骨钉。
少女忽然逼近三步,银链如蛇信缠上他握剑的手腕:想知道真相?明夜子时,醉仙楼顶。红斗篷翻卷间,雪地上多了张烫金帖,墨迹犹湿:
【七月初七阎王宴】
楚忘忧数着更声上楼时,瓦片上凝着未干的血。十八盏琉璃灯照着十二具尸体,每具心口都插着支白梅花。
这是第十三个。少女从飞檐阴影里走出,软剑正滴着血。她踢开脚边青面獠牙的面具,露出张布满紫色毒纹的脸,真的血手阎罗。
夜风掀起尸体衣襟,露出腰间玉佩——青霞派长老令。
楚忘忧的剑第一次发出呜咽。十年前师父临终前塞给他的,正是半块这样的残玉。
唐门只是刀。少女突然咳出血,银链寸寸断裂,真正的执刀人...她坠下楼时,楚忘忧看清她后颈的七星刺青——和当年血洗师门的黑衣人如出一辙。
供桌上的半壶酒结了冰。楚忘忧摩挲着残玉,忽然发现内侧刻着微雕:云海间矗立着七座星峰。醉眼朦胧中,当年老乞丐的话突然清晰起来:七煞盟要杀的人,阎王爷都留不到五更
雪又下了。这次混着血,像天地间一张朱砂网。楚忘忧在碑前插了七柄飞刀,红绸猎猎如招魂幡。碑文新刻:
【爱妻青霞派掌门女苏枕雪之墓】
现在,他仰头饮尽最后一滴酒,该去会会那些睡不着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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