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洲纵横录 第一章

中州国护安城外。

李三平手中长勾枪的枪刃在寒风中闪着冷光，倒映出他那张略显老成的脸。李三平木木地看着，心里忽然回想起媒婆的话：“少年老成，稳重！”

彼时他坐在旁边，有些局促地搓着手指，哪敢抬头看对面的姑娘。

只听得对面簌簌起身声，伴着姑娘家娇羞又略显稚嫩的声音：“王姨，他……他蛮好的……”

听闻此话，李三平才慌忙抬眼，却只看到一张粉黛侧颜。

似乎感觉到背后的目光，姑娘眼眸回转，那石头般的脸，让她不由得手帕轻掩，吃吃地笑起来。

王婆还兀自说个不停：“小伙子可是在册的军士，一个月的军饷都赶得上庄稼汉全年的收成啦！更别说马上大战在即，到时候功成名就，回来要多风光就有多风光嘛。”

李三平没听到王婆说的什么，他的眼里只有那如柳身姿，还有温润的话语……

…

“阿嚏！”李三平揉了揉冻得通红的鼻头，面上忽感凉意。

奶奶的，还下起雪来了！

李三平拄着长勾枪站起身来，活动着僵硬的骨头，身上的军铠哗哗作响。旁边闷头磨枪的陈二抬头看他，说：“三平哥，你说这仗，能赢么？”

陈二参军不到半年，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对旁边的“老将”李三平有些崇拜。

李三平“呸”地吐了一口唾沫，笑着说：“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周围。”

陈二抖了抖肩头上的雪，与李三平并肩而立，向周围放眼望去。

无数片闪着寒光的枪刃耸立在大地上，一眼望不到边际；一排排战车如钢铁长蛇般盘踞在这片肃杀之地上；鲁班匠人驾驶的战争巨弩屹立在军队最后方，将不远处护安城连城带墙遮了个严严实实……

乖乖，怕是有一百架嘞！

陈二不由得咽了口唾沫。旁边的李三平擦了擦脸上的雪花，得意地说：“这都不算什么。听说这一仗，有仙人助阵……”

“甚！”陈二大惊，又连忙捂住嘴，小声问到：“你是说，东极岛的神仙……”

“对喽。”李三平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说，你小子把心放肚里就行了。”

陈二瞬间放松，往地上一坐，说：“三平哥，你不是说这场仗打完就回去成亲了么，到时候可要好好请我喝顿桂花酒！”

…

中州军大营。

主帅赵成眉头紧锁，盯着面前的沙盘思索着。

良久，他抬起头，问旁边的副将：“东极岛的仙人到了么？”

副将躬身答：“还没有。”

赵成看向帐外，天边已略微泛起霞光。

他缓步走到火炉旁，探出双手烤火。为了中州国，这位老将戎马一生，大大小小的战役经历过数百场，鲜有败绩。但眼下这场仗，敌人之强大却是生平首次。

数月前接到的敌报让赵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西域鬼国和南疆国这两个水火不容的国家，不知为何竟结成西南联军，合力侵入中州边境，一个月内，接连占领了中州西南大小十二座城池，直逼中州大城护安而来。

这个消息不仅让中州朝野震动，更是传到了东极岛。

东极岛远在东海之中，坊间传言，岛上都是些得道的仙人，他们翻手成山、覆手为雨，一道仙气便可斩杀千人。不少人访道寻仙想求个长生不老，却在东海肆虐的暴风雨中葬身鱼腹。

自古以来，东极岛与中州国从未有过交流。就在中州国君所在的长京王宫得知西南联军来袭信息，次日清晨，东方竟有一道彩色长虹破空而来。

中州国君率群臣出宫，只见一童子手持道杖踏虹而来，浓密的乌云被一分为二。霎时，空中竟霞光万丈。

童子立于空中，朗声道：“此战，我东极岛助你。”

中州国君钦点赵成为中州军主帅，即刻前往护安城布防。赵成领君命南下，一路集结各城池兵马军械，昼夜不停，终于赶在西南联军之前到达了护安城。

…

赵成披上长裘，走出营帐外。寒风裹挟着雪花，打在他的脸上。

老喽，皱纹比刀疤都要多了。赵成自嘲的笑笑。

这时，令官来报：“主帅，即将卯时。”

副官轻声问：“主帅，还等吗？”

东方朝霞已起，而眺望西边，却只有一片漆黑。

赵成缓缓地闭上眼睛，长吸一口夹杂雪花的冰凉空气。

“列阵吧。”

…

“列阵！”

“列阵！”

随着赵成的命令下达，数匹战马以大营为中心四散而去，很快分散成数十队，而后便如血管般蔓延开来，马蹄声划破寂静长空，所到之处，金戈、铠甲声顿起，兵士列阵而立。后方的战争巨弩发出雷鸣般的运转声，响彻战场大地。

一刻钟，军队归于寂静。

赵成手握银枪，披挂上马。

此刻，十万大军的目光都集结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注视着西方的地平线。

黑暗中，凶雷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