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机甲姬 第一章 大兵，给根烟呗

故事背景：公元2178年，地球发生核战后，毁于一旦，人类已岌岌可危。唯一适合人类生存的火星亦不可避免地发生了争夺战。彼时火星大战的主力军不再是人类，而是人类操控的机甲战士。

一句话故事：“只要有人类的记忆，我就是人类。”她斩钉截铁地说。

第一章大兵，给根烟呗

火星，残阳余晖里，远处人类移民城已成残骸，轮廓分明；近处到处残垣断壁，余烟袅袅。

特别的是，火星的残阳是蓝色的。它不时被火星地表刮起的阵阵尘埃吞噬，而人类移民赖于生存的氧气天罩已被反物质弹炸得四分五裂，那些散落四处的天罩碎片折射着绚丽又诡谲的光芒。

冥蓝色的天空中突然出现一个黑点，黑点骤然放大，并化作巨大的、残破的飞车，猛然从天而降，砸在了一堆机甲战士的残骸上，并扬起了一阵尘土。

那些尘土是褐红色的，并以缓慢的速度徐徐散开，吞没了飞车。

那辆残破的飞车应该是SCX公司从前线淘汰下来后成为后勤和补给用车。

过了许久，飞车门才呯地一声打开，先碎七碎八地掉下来几个零件，一阵咣当乱响后钻出一个半机械半人的战士，他的半边脸还有模糊残存的血肉，另半边已经炸飞了，只剩下里面的钛结构。

好在他的嘴唇还是全的，他一步跨出车门吐了一口碎渣，骂了一句：“MD，清洁飞车也有人炸，幸亏老子有自修功能，北极熊，我饶不了你！”

他叫劳达，是SCX公司的战后清理师。

北极熊是SCX火星移民公司在火星上的最大战争对手。

火星上这一场战争，其实是SCX火星移民公司与北极熊移民公司之间的资源掠夺战。

整个战场，城市尽毁，到处是机甲尸体。

或许里面还有半机甲人，但谁在意呢？等他打开消融枪扫射过去，一切就都结束了，他只需要把剩下的渣渣压缩好就可以打包送往太空垃圾站。

于是他坐了下来，打开自己金属的大腿，从里面掏出了一根——香烟。

是的，这是从地球人那里捕获的，劳达曾经也是个地球人，只不过因为没有钱做永生处置，只能选择做半机甲战士，他要用漫长的余生为他的选择支付延续意识的费用。

是的，不是生命，生命有血有肉，地球上只有少数人能得到真正的生命延续而达到永生。

他么，只能选择出卖自由，延续意识，保存记忆，成为一个——半机甲人。

于是，在深蓝的暮色里升起了一股袅袅的人间白色烟味，被不时泛起的褐红色尘埃带向四周，久久不散。

那一明一暗的烟头或许是这方圆几十公里的地表上唯一的动静。

寂静深处突然有个女声轻柔地说：“能给我一根烟吗，大兵？”

劳达没有回头，显然他可能不止一次碰到过这样的局面。

即将被消融的机甲战士很多其实还残存着意识——他们的脑线板还没有坏，脑卡还在。那么他就要把这些脑卡再收集起来。

但是今天要收拾的残局应该是一上来，北极熊就用反物质弹把SCX公司的机甲战士都“爆头”了，就是在交战的一刹那，SCX公司的机甲战士他们的“意识”集体死亡了。

那么这个女声可能是北极熊公司的，收集了也没用，两个公司的系统不兼容，所以另一个公司的“意识”是无法当成再生战争资源的。

当然也许只是个没有坏掉的声卡而已。

他悠悠地抽完了最后一口，把烟蒂收到腿上的盒子里，他是火星清理师，不能没有职业操守。

“要不，取出我的脑卡，我会报答你。”那个女声再度响起。

取出脑卡，就等于救她一命（意识）。

劳达不屑地扭头看了一眼，他一个半机甲人还需要什么报答呢？一切在地球人之间能发生的事在半机甲人身上都是徒劳的。

金钱？性？名利？笑话！

他瞥见身后一堆机械下伸出一只损坏的机械手，上面还有残破的指甲油，在墨蓝的暮色中闪着红色的光，微弱却又触目惊心。它在轻微地扣动，好像努力要抓住什么。

每一个半机甲人都保存着以前的回忆，身体消亡了，记忆却越发鲜明。

劳达清晰地记得他将女友推入熔化炉的时候，女友手上的指甲油也是这种颜色。

劳达决定加快工作节奏，他从车内取出了消融枪，并推到最高档。

那些SCX公司的机甲战士已经不需要他读取和取出脑卡了，这一次，他们是真的战死了。

意识能上传但不能复制。

“大兵，你能帮我给我妈妈捎个信吗？告诉她，我回不了家了，告诉她，我爱她。”那个发自一堆机械尸体下的女声似乎作好了准备，将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好像在祈祷一样。

那真是地球人才特有的手势——祷告。

接着一阵悠扬婉转的吟唱回荡在风与褐色尘土里。

她用的是地球上一种古老的语言，劳达当然听不懂，但如歌如泣，充满了忧伤。

而且她的声卡不是机器声，是人声，是人的女声。

劳达踢开了几具机甲，他看到了她。

她跟他一样，应该也是半机甲战士，只不过她选择的是一个女性的身份，她居然还选择了褐红色的短发。

当然，她属于北极熊公司，因为她额头的编号是B打头的。

她睁着残留的那只眼睛，眼睛里居然有泪水。看来她为此付出的费用是惊人的。

要知道机甲人能保存着人类的情感感知器是比较高级的那一类，费用也最贵，那么她来到这片战场上的原因也就很好解释了。

为永生，穷人将自己的“意识”贷款上传到SCX或者北极熊的体系，再与这两个公司签订还款计划，接受他们的一切调遣。

地球人中的精英在火星上攻城拔寨就是使命之一，精英们在地球发生核灾前都已经建立了天空之城，但是火星，才是人类在地球被毁灭后最好的去处。

谁将统治火星，就是本次战争的焦点。

SCX和北极熊谁也不想失去火星统治权，虽然大规模的火星移民还没开始。

劳达抓住了那双手，用力一拎，拎出来半具机甲人，她的腰部被量子切割枪齐刷刷切掉了。那是SCX公司的武器所致。

劳达把她扔在地上说：“你想用妈妈来跟我套近乎吗？省省吧！我不再是地球人，你也不是！”

她却摇了摇头说：“不，我到现在都是，只要我的人类记忆还在。关于地球上的一切，都在我的记忆中。”

她伸出手来指向自己破损的太阳穴，那里有一个大窟窿，露出一堆零件和线头。

“只要有人类的记忆，我就是人类。”她斩钉截铁地说。

她破损不堪的脸在说这句话时，在即将到来的火星黑夜中，有一种神奇的光晕。

劳达伸出手来按在了她的头顶之上，他的手心里有读取感应，她的脑袋上则有储存显示。

这是SCX公司为了方便识别控制机甲战士所设定的。

只有级别高一级的机甲人才能读取低级别机甲人的信息。

但是两个移民寡头公司的读取系统并不兼容的。

可是这对劳达来说不存在，他做清理师已经五十年了。

他早已私自打通了两套读取系统，只是他一直没有说。

劳达知道，她没有撒谎。

劳达的脑袋里出现了地球上的原始森林，看上去原始的部落人群，然后同样是战争，炮火和杀戮。

她的记忆中反复出现一个面容和蔼的女性。

她带着微笑说：“那是我妈妈。”

以及一群奔跑的，慌张的人群。

她皱眉说：“我们的部落被洗劫了。”

然后是一片白光。

她有些伤感地说：“我的身体被掠夺了。而他们又将我的灵魂上传到了北极熊系统。所以他们卖了我两次，我不但身体被夺走，而且灵魂还要为他们卖命。”

她淡淡地说着，仅存的眼睛里泪水却再也噙不住，慢慢滑了下来，在脸颊破损处泪水消失滴到内部，并引发一个小短路，闪出劈里啪啦的几朵小火花。

劳达企图纠正她，便说：“不是灵魂，是意识。”

她再度摇头并用无容置疑的语气说：“不，那是我的灵魂。现在我的灵魂就在这张小卡片里。大兵，它属于你了。”

劳达在风中沉默，然后蹲了下来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轻声说：“可能叫泣歌，五十年了，我一直没有维修过，加上我反复读取我的记忆，所以有些记忆已经模糊了。”

劳达伸出手来说：“我是劳达。我去过你们的部落，在爱玛雪雨林里，是叫彩虹山谷吗？五十年前当我还在做生物研究人员时我在彩虹山谷呆过几天。”

泣歌听到他说出地球上的雨林和山谷，她抓紧了他的手放到自己额头前，因为激动仅剩的半个身躯都在颤抖，然后低声说：“我的记忆卡上部落的名称已经磨损掉了，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就像你是不是真的到过我们的山谷一样，那又有什么关系？因为你相信我了。”

劳达许久没有跳动的心脏，是的，他有心脏，那是他的秘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利用清理师的身份，给自己置换了一个人类的心脏。

虽然这个心脏是没有实质的意义的，因为支撑他全身运作的是身体中心的处理器。

但他就想听到自己心脏的声音。

此时他一直平稳跳动的心脏快速地悸动了两下，他深深呼吸了一下，抱起了泣歌说：“在飞车里呆一会，我一会就回来。”

劳达把泣歌抱上了飞车，关上了车门。

泣歌透过窗户看到一团烈焰升腾而起，她双手紧握放到唇边，闭上了一只眼睛喃喃自语，像是在为烈焰里消失的灵魂们祷告一样。